何進雙眼登時亮了起來，下流的目光逼得我頭皮發麻。
他舔了舔嘴脣，訕笑着看着我：“你往我這邊湊湊。”
聞言，我彎下腰往他那邊靠了靠，忽然擡起腳，一腳踩在他肚子上。
“啊——”何進發出一聲慘叫，雙手用力想扳開我的腳。
我腳底穿着高跟鞋，一手扶着牆壁，細長的高跟鞋後跟踩住他的肚子，他發出殺豬般的嚎叫，整張臉扭曲成一團。
“說，照片哪裏來的？”我盯着他崩潰的神情，漠然開口問道。
“我說我說我說！”何進看起來強勢，可就是個紙老虎，最怕喫這種苦頭，登時哭了滿臉的鼻涕眼淚，狼狽地不得了。
我見他知道怕了，才把腳收回來。
“就……就是幾天前，一個女人帶着個小姑娘，她說她是你媽，手裏還拿着這張照片，問我是不是領養了你。”何進畏懼地望着我，脖子拼命往後縮。
“那你怎麼不告訴我？”我快瘋了，急躁地抓了抓頭髮。
我不知道那個女人是不是我媽，也不知道那個小姑娘是誰。可是這張照片的事，我想弄清楚。
“我給你打了電話，一直沒人接。”
聽他這麼說，我纔想起來，那幾天我跟馮若白呆在一起，手機一直關機，根本想不到他會找我。
之後看到他的來電，我也根本沒想過要給他回一個電話。
“她人現在在哪裏？”我聲音啞啞的，心臟一下一下跳得很慢，聲音卻非常大。
何進眼神閃躲了一下。
我立刻就察覺出不對勁，一腳踢在馬桶上，喝道：“你是不是跟她說什麼了？”
何進慌張起來，躲閃着我的視線，死活閉着嘴不肯說話。
廁所的門“吱呀”一聲，王嬸的腦袋探了進來，朝我使了個眼色。
我嘴裏呼出一口氣，跟着她出了門。
王嬸兩根手指放在一塊搓了搓，示意我拿錢。
我心中憋着一口氣，從包裏掏出兩張一百的塞進她手裏。她捏了捏紙幣，有些不滿，好像是嫌我給的少了。
我作勢要把錢拿回來，她趕緊把鈔票裝進口袋裏，壓低聲音跟我說：“那天你媽過來找你，老何看你媽穿的破破爛爛的，還帶着個拖油瓶，就把人轟走了，還騙她們說你早就死了。”
我驚訝地瞪大眼睛，情不自禁問道：“然後呢？”
王嬸又搓了搓手指，我連忙從包裏掏出好幾張一百的塞進她手裏，着急道：“她都說什麼了？”
王嬸說：“你媽當時哭的死去活來，說她對不起你，這麼多年才找到你。老何嫌她們煩，就把人趕走了，這照片還是不小心丟下來的。”
我一聽到王嬸說那個女人哭的死去活來，心裏頓時刺痛了一下，下意識覺得，這個來找我的女人，真的就是我媽。
只有我親媽，纔會聽說我死了以後，哭的那麼難受。
我眼眶一熱，淚意在裏面不停翻滾，連忙擡手擦了一下，問王嬸知不知道她們去哪兒了。
王嬸兩手一攤：“這哪兒曉得，我當時還以爲她們是騙子呢。”
“好，我知道了，要是她們再找過來，你一定記得打我電話。”
從城中村出來，我整個人渾渾噩噩的，身上一點力氣都沒了。
我舉起那張照片仔細看了看，心中涌起一陣巨大的希望——這回來找我的人，可能真的就是我媽。
當年她跳了河以後，或許真的沒有死。
而且王嬸告訴我，說她當時哭了，怨自己這麼多年才找到我。
我全身上下像是上了一根發條，快速地轉動起來，回到水雲頌的時候，心臟砰砰砰跳得非常厲害。
那張照片被我鄭重地收了起來，我想，只要她們還在這個城市，總有一天我能找到她們。
發現我媽可能沒死，我迫切地想要找個人說說話，不然我一定會被憋死。
若蘭跟我說雯雯去樓上了，我趕緊上去找她，進電梯的時候，沒想到跟宋城遇個正着。
他好像喝了酒，身上帶着一點酒精的味道，氣味不是很濃烈。整個人懶洋洋地靠在電梯裏，渾身像沒骨頭一樣軟綿綿的。
看到我進來，他雙眼眯起，視線在我眼眶上停留了幾秒鐘，又慢慢轉開。
我慌忙低下頭，縮在電梯角落裏，一聲不吭。
剛纔那一瞬間，我有種衝動，特別想跟他說說話。因爲我之前被騙的事他一清二楚，現在告訴他，他一定能夠理解我的心情。
可是我硬生生忍住了，牙齒
在舌尖用力咬了一下，將所有的話憋回肚子裏。
電梯裏忽然響起一陣鈴聲，我擡頭望去，就見宋城手指按在報警裝置上面，不由瞪大了眼睛。
一陣嘈雜的噪音響過之後，保安的聲音傳了過來：“喂，誰在電梯裏，現在什麼情況？”
“是我，宋城。”宋城低沉的聲音響起。
保安立刻恭敬地叫道：“宋少。”
“嗯。”宋城點點頭，“現在，將電梯暫停。”
“什麼？宋少，這……”
“我說，暫停電梯。”宋城聲音裏帶着不容置疑的果斷。
保安誠惶誠恐地答應下來，幾秒種後，本來平穩運行的電梯“哐”一聲停了下來。
我詫異地擡頭看了眼宋城筆直的背影，見他轉過身來，又慌忙低下頭，努力將自己縮成一團。
“看到我連招呼都不打，我就這麼沒存在感？”宋城低低的聲音在電梯裏響起。
狹小的空間使得他的話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讓我無處可逃，我就是想假裝聽不見都不行。
我嚥了口唾沫，不太自在地喊了一聲：“宋少。”
下巴上忽然一熱，宋城伸出一根手指挑起我的下顎，盯着我的眼眶看了看，皺眉道：“上午還伶牙俐齒，一副要跟我幹架的架勢，現在又哭成這樣給誰看？”
“我沒有哭。”我慌忙搖了搖頭，可不知怎麼的，眼淚卻在這時候掉了出來。
宋城明顯愣了一下，我也愣住了，趕緊擡手擦了擦眼睛。
他訕訕地鬆開手，眉毛卻蹙成一團，壓在我頭頂上方，半垂着腦袋跟我說：“你有什麼好委屈的，我罵你難道罵錯了？”
他說話間，淡淡的酒氣噴灑在我臉上，我不適地扭開臉，避開他的眼睛。
宋城不滿地將我下巴轉回來，嘟囔道：“你擺着這幅臭臉給誰看？”
我吸溜了一下鼻子，不知道該說什麼，不悅地嘀咕道：“宋少，你喝多了。”
他臉皮有點泛紅，雙眸中泛起一層水光，跟上午那個暴跳如雷的樣子判若兩人。
除了喝醉了，我也想不出其他原因。
“你他媽才喝多了。”宋城身體一軟，直接趴在我身上，突然張口在我肩膀上咬了一口。
我疼的叫了一聲，條件反射地在他胸口推了一把。
他腳底發軟，身體朝後倒去，直接撞在電梯內壁上，整個電梯廂突然晃動了一下，嚇得我渾身繃緊，兩手趴在內壁上，動都不敢動彈，駭然道：“你瘋了是不是？”
宋城揉了揉太陽穴，半眯着眼睛望着我，目光忽然變得兇巴巴的，盯着我的臉恨聲道：“你也就敢跟我甩臉色，有本事跟你外面那些人耍脾氣去。”
我抿着脣不說話，難堪地將腦袋扭到一邊。
發現我不理他，宋城越發生氣。
他的腦子可能真的被酒精糊住了，像條大型獵犬一樣朝我撲過來，抓着我的胳膊用力向上一提，我兩隻腳登時離開地面，身體控制不住地搖晃起來。
“宋少，你放我下來。”我慌忙拍他的肩膀，嚇得頭皮一陣發麻，“你放開我！”
他的嘴巴貼在我耳邊，呵呵笑起來，我幾乎沒有地方可以躲。
電梯內空間狹小，我害怕電梯會掉下去，動都不敢動，反而給了他可趁之機。
“宋城！”我氣急敗壞地喊他，他那兩隻耳朵根本就是擺設，絲毫聽不到我說的話。
宋城像條大狗一樣，伸着舌頭在我臉上蹭來蹭去，口水沾在我臉上，特別難受。
我實在受不了他這麼發瘋，咬了咬牙，猛地擡腿，朝他褲襠處重重撞了過去。
“砰”的一聲，我一下掉在地上，電梯又是一陣搖晃，晃的我差點尖叫出聲。
宋城喫痛地蹲在地上，兩手緊緊捂住要害，眉毛狠狠皺在一起。
我喘了口氣，擡手將臉上的口水用力擦乾淨，然後拍響了報警器：“喂，保安室嗎，麻煩恢復這輛電梯的正常運行。”
保安那邊答應了一聲，大概等了十幾秒的時間，電梯又開始緩緩上升。
我低頭看了一眼，宋城蹲在地上，腦袋低垂着，後背靠在電梯廂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叮——
七樓到了。
電梯門打開，雯雯和許老闆出現在電梯口。
兩個人正抱在一起親熱，陡然看見我，雯雯吃了一驚，隨即目光在我跟宋城之間來回轉了轉，詫異道：“你對宋少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