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跟他對視，慌忙移開目光，有點莫名的心虛。
趙總也同樣盯着我，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很顯然，昨晚我撒的那個謊已經被他識破了——宋城根本沒想過要跟他賠罪，把李小墨送過去，也不會是他的主意。
倒是李小墨，挎着趙總一條胳膊，小鳥依人地偎在他身旁，幾不可聞地朝我點了點頭。
我心中頓時鬆了口氣，一塊大石頭緩緩落了地。
“你來幹什麼？”宋城不耐煩地看了我一眼。
“宋少。”我硬着頭皮迎上他的視線，僵硬道，“有什麼話好好說，用不着動手。”
“沒這個必要。”宋城聲音硬邦邦的，胳膊一擡，保鏢又要衝上去。
“等等。”我心裏一慌，連忙站到他面前。
“你要跟我作對？”宋城眼神陰鷙下來，目光灼灼地望着我。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才發現自己處境不妙。我竟然不知不覺間走到了門外，似乎要跟趙總統一戰線一樣。
“宋少，你別誤會，我……”
我正想解釋兩句，身後忽然傳來趙總不悅的聲音：“真是好大的膽子，連我都敢騙。”
我只好又轉過身，就見趙總怒氣衝衝，一副要把我生吞活剝的樣子。
“趙總，”我連忙嚥了口口水，分辨道，“這其中的原因很複雜，我之前那麼說，也是因爲小墨。知道您疼她，所以纔出此下策，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還請您見諒。”
趙總本來就看我不順眼，剛纔又被宋城堵了一下，現在正在氣頭上。
我衝李小墨使了個眼色。
她原本一副看好戲的架勢，此時估計想到趙總要是真的惱了，她也不會有好果子喫，這纔有點緊張。
就見她抿了抿脣，抓着趙總胳膊的手搖了搖，一臉可憐地望着他，雙目中帶着瑩瑩的淚光，特別小聲地哀求道：“趙叔叔，人家害怕。”
趙總就像被人潑了一盆冷水一樣，滿身的怒氣突然就熄滅了，憐愛地拍了拍李小墨的手背，安慰道：“別怕，別怕，趙叔叔帶你回家。”
說着轉頭看了我一眼，怒道：“這筆賬，以後再算。”
趙總主動退讓一步，我心裏總算鬆了口氣。
他帶着李小墨轉身就走，我擡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正想着怎麼過宋城這邊，冷不丁身後傳來春姐冷冰冰的聲音：“等等，李小墨不能走。”
聞言，我頭皮一麻，緊張地提了口氣。
前面趙總和李小墨的腳步同時一頓，慢慢轉過身來，趙總不耐煩地看了春姐一眼：“你他孃的又算哪根蔥？”
李小墨臉上卻有些緊張。
我蹙了蹙眉，不滿道：“春姐還有什麼事？”
春姐勾脣一笑，鄭重其事地對宋城說：“宋少，上次已經說了，李小墨和劉雲都要送到客人那邊賠罪。劉雲我是早就送過去了，可李小墨還好好的，甚至還能出去接客，這您恐怕得管管。不然我手底下這麼多人，恐怕要寒了心。”
她話音未落，我就感覺到四面八方傳過來的眼神。
春姐手下的人自然巴不得我落難，各個眼底都帶着嘲弄，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我手下那些人卻顯得緊張，恐怕真的怕我把李小墨送出去。
宋城眉毛一擰，顯然也被春姐逼到了極限。
他現在但凡替我說一句話，春姐那邊的人估計都得炸鍋。
“沈右宜，我之前的吩咐，難道都被狗吃了？”他略帶斥責的問我，“你就是這麼辦事的？”
我心中一慌，趕忙握拳，指尖在掌心狠狠一掐，迅速冷靜下來。
春姐站在一旁等着看我的笑話，我偏偏不讓她得逞。
“宋少，你吩咐的話我怎麼敢不辦好。”我偏頭看了眼趙總他們，朗聲道，“既然客人那邊等不及，不如請趙總幫個忙，順路送小墨過去？”
李小墨立刻攀住趙總的胳膊。
趙總冷眼掃了春姐一眼，冷聲道：“好。”
隨即帶着人走了。
其他人面面相覷，一時間都覺得不可思議。
春姐憋了一肚子火，一直佯裝平靜的臉再也維持不住淡定，憤憤道：“沈右宜，你就是這麼忽悠我的？”
“春姐這話可就冤枉我了。”我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笑道，“據我所知，你應該能知道客人那邊的情況，要是不相信我，大可以派人過去問問，我到底有沒有把李小墨送過去。”
春姐噎了一下，臉上的狠厲一閃而逝，目光中帶着怨毒。
“既然如此，這件事情就這麼過去了，誰也別再提起。”宋城冷聲呵斥兩句，
他擡腳就走，我後背發涼，感覺大事不妙。
春姐氣沖沖地站在原地，從她身邊經過時，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你幹什麼？”我眉頭一簇。
“哼。”她輕哼一聲，“你給我小心點，最好別讓我抓到小辮子！”
我眯着眼睛朝她笑了笑：“彼此彼此。”
隨即一把甩開她的手，踩着高跟鞋往宋城的辦公室走。
心中不禁冷笑，她要是還以爲我像以前那樣唯唯諾諾，因爲她的一句恐嚇就戰戰兢兢，那她也太天真了。
春姐在這個圈子裏呆的時間太長了，她以爲憑藉暴力就能掌握一切。
可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她想把我踩到腳下，就別怪我站在她頭頂上往上爬。
……
辦公室內。
宋城一聲不吭，沉默地坐在辦公桌後，兩隻眼睛涼涼地盯在我身上。
我從進門開始就很忐忑，不知道這回他要怎麼訓斥我，緊張地繃直脊背。
他的食指在桌面上有節奏地敲打，發出“噠噠”的聲音。
我嚥了口唾沫，小心地看了他一眼。
目光正好跟宋城的撞了個正着，他沒好氣地冷哼一聲，嘲諷道：“誰讓你藉着我的名字去找姓趙的？”
看來我乾的好事他已經知道了，我心底卻鬆了口氣，反正遲早都是死，也不在乎是早是晚。
“宋少，”我清了清嗓子，鎮定道，“保住李小墨是你給我下的命令，至於用了什麼手段，我覺得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宋城冷笑一聲：“所以你拿着我的面子出去做人情，也不重要了？”
我噎了一下，訕訕地看了他一眼。
“手機拿來，我打個電話。”我正擔心他衝我發火，冷不丁聽到這個要求，不禁有點奇怪。
“快點。”宋城催促了一句。
我也沒有多想，立刻摸出手機，解鎖以後遞給他：“你要打給誰？”
宋城睨了我一眼，並不說話。
他也不知道在按些什麼，忽然拿出紙和筆，快速寫下一串數字。
我不禁疑惑，伸頭看了眼，發現他竟然在翻我的通訊錄。
“宋少！”我吃了一驚，連忙去搶手機。
他直接將手機往桌上一扔，快速將那張紙塞進褲兜裏，咬着牙道：“我倒要看看，你這個小弟弟，到底有多小。”
我氣憤難當，同時也有點擔心。
以宋城的狗脾氣，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
“那只是我一個朋友，宋少，你這麼做實在太過分了。”我握着拳頭，心中一陣氣悶。
宋城仰頭靠在椅子上，淡淡道：“李小墨的事情就這麼算了，下次給我小心點。再用我的名字充門面，別怪我不客氣。滾吧。”
“宋少……”
“出去。”他甚至懶得看我一眼，直接用腳尖指了指門外，“把門給我關上。”
我咬牙瞪了他兩眼，只能默默祈禱，馮若白千萬不要有事。
從宋城那裏回到休息室，我明顯感覺到氣氛有點不對勁。
不止是春姐那邊的人不待見我，就連我手底下的那幾個人，也全都用眼角餘光偷偷打量我。
看到我回來，雯雯立刻走了過來，臉上帶着一絲焦急。
“怎麼回事？”我輕聲問道。
“出去說。”雯雯拉着我出了休息區，找了個僻靜的地方,連忙問道，“怎麼回事，趙總那邊沒搞定？”
“沒事，估計問題不大。”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休息區，“裏面怎麼回事？”
雯雯嘆了口氣：“聽說李小墨被送走了，人心不穩。春姐那邊又使幺蛾子，對着我們的人冷嘲熱諷的，姐妹們心情都不太好。”
聞言，我不禁冷笑一聲：“難道春姐以爲她能挖我的牆角？”
雯雯神色凝重，看來情況不容樂觀。
她十分嚴肅地看着我說：“右右，你別高興的太早。春姐畢竟混了不少年，她要是跟客人那邊勾結，你把人送過去，他卻把劉雲送回來，到時候，我們在這裏可就一點威信都沒了。”
雯雯一下說到我心坎兒上。
可當時那種情況，要是不答應送李小墨過去，春姐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我不由得嘆了口氣：“再等等吧。”
再等等，看看回來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又或者，誰也別想完完整整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