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宋城的無理取鬧，想起他嘴裏吐出來那些侮辱人的話語，就頭疼的厲害，猶豫了兩秒鐘，衝馮若白點了點頭：“好。”
他輕聲笑起來，低頭在我臉頰上蹭了蹭。
“今天誰也別想走！”宋城氣不打一處來，一伸胳膊，長長的手臂擋在門前，直接堵住我們的路。
“讓開。”我不耐煩地皺起眉頭，厭惡地看了宋城一眼。
他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眼睛裏幾乎噴出火，憤怒的眼神牢牢盯在我身上。
“沈右宜，你就這麼迫不及待，看到個男人就想湊上去撈一筆？”
聞言，我無比震驚地望着他，一口牙幾乎咬碎在嘴裏，兩隻手掌緊緊地握成拳頭。
他毫不顧忌地說出這種話，跟在我臉上直接甩一巴掌有什麼區別？我甚至不敢擡頭看馮若白的臉色，害怕從他臉上看到同樣的鄙夷和蔑視。
“喂喂喂，這麼跟女孩子說話，真的好嗎？”馮若白的聲音響起，帶着一絲質問。
宋城不滿地哼了一聲：“關你屁事？”
我感覺後背驀地一熱，馮若白上前一步，胸膛緊緊貼着我的後背。
我不由得一愣，不自覺地繃緊了身體。
他右邊胳膊從我脖子前面繞過來，搭在我左邊的肩膀上，整個將我的脖子環在臂彎內。
我不得不隨着他的姿勢擡起頭，目光定在宋城身上。
隨即，頭頂驀地一沉，馮若白將下巴搭在我頭頂上，左手牽起我的左手，將我的食指單獨拎出來，擡起我的手對準了宋城的臉，不客氣地說：“就是關我的事。”
我整個人都是懵的，身體似乎成了擺設，每一個動作都跟着馮若白的指令在做。
他的接觸讓我心底陡然升起一絲牴觸，然而很快，當我看到宋城眼神裏的嘲弄時，我對馮若白那一點若有若無的牴觸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順從地任由他擺動我的手指。
“沈右宜！”宋城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臉色陰沉的可怕。
馮若白站在我背後，不緊不慢道：“剛纔你躲在門外，我隨手做了個小測試。我抱住她時，你氣沖沖地衝進來，我以爲你至少是喜歡右右的。不過，聽你剛纔那一番話，我確定，你對右右，不過是大男子主義作祟。”
“對一個女孩子口出惡言、隨意羞辱，這就是宋先生的修養？”
宋城被馮若白駁斥的臉上無光，震怒道：“我做什麼還輪不到你來說話。”
“自然，沒有人想要妨礙你的自由。”馮若白不跟他糾纏，只是輕聲笑了出來，“同樣的，也沒有人可以妨礙我朋友的自由，所以，你可以讓開了嗎？”
“你做夢！”馮若白一番不鹹不淡的話，卻正好戳中宋城那岌岌可危的臉面。
他比剛纔還要生氣，凌厲的視線在我跟馮若白身上來回掃過，嘴角忽然勾起一個諷刺的笑容。
宋城瞥了我一眼，隨即將視線投射在馮若白身上，譏誚道：“好，只要你說你是水雲頌的客人，現在要帶小姐出去，我馬上就放你們走。”
他這句話不僅是在刁難馮若白，更是在侮辱我。
我一時間氣不過，立刻就想上去跟他爭吵。
馮若白環住我脖子的胳膊卻驀地收緊，擡起手掌輕輕覆在我的嘴脣上。
所有的話頓時噎回肚子裏，嘴脣上感受到他手掌冰涼的溫度，我腦子裏登時一片空白。
“用言語羞辱一個女孩子，並不能提升你身爲男人的地位，何必呢？”
馮若白輕聲笑了起來，淡淡道：“再者，將來某一天，或許我會成爲水雲頌的客人，可是今晚，我只是沈右宜的朋友。現在，我要帶她走，請宋先生不要橫加干涉。”
馮若白站在我身後，他往前邁出一步，也就推着我的身體向前。
宋城一把抓住馮若白的胳膊，咬牙道：“我是她的老闆，我說不能走，你就休想帶走她！”
“是嗎？”馮若白輕飄飄的聲音從我頭頂響起，“或許我該給宋老先生打個電話，問問他是不是也想留住我。”
話音未落，我就敏感地察覺到宋城的身體顫抖了一下。
他像是被電流擊中一樣，臉上的肌肉微不可見地抽搐起來，隨即又快速恢復成憤怒的樣子，只是望着我的眼神像帶了毒的刀子。
“好！好！你們全都給我滾！”
他憤憤地吼了一聲，一腳踹在旁邊的沙發上。木質的沙發不堪重負，發出吱呀一聲悶響。
“我們走。”馮若白擁着我的肩膀往外走，我的步伐快要僵住，每一步都走的很彆扭。
來越沉，不由得扭頭看了一眼。
大廳昏暗的燈光下，我只看到他灰敗的臉色，還有微微泛起青紫的嘴脣。
忽然，他腳底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
“馮若白？！”我嚇了一跳，一把摟住他的腰，堪堪將他抱起來，入手的身體卻像屍體一樣，凍得我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
“哼！”背後響起一聲冷哼，我回頭一看，竟然是宋城。
他冷冰冰的視線凝聚在我的手臂上，目光陰森森的。
我害怕發生意外，甚至不敢讓他發現馮若白的異常，連忙勾住他的手臂，一手攬着他的腰，儘量裝出自然的樣子。
馮若白的呼吸聲幾乎聽不見，腳步艱難地在地上拖行，搭在我肩膀上的手幾乎掐進我的骨頭裏，啞聲道：“走。”
我強忍着肩膀上的痛楚，硬生生拖着他出了門，擡手攔了輛出租車。
直到坐上車，我才重重出了口氣，朝出租車師傅大聲道：“師傅快點，去水雲間。”
“好嘞。”
馮若白蜷縮着腿半躺在座椅上，我將他的腦袋扳過來放在我大腿上，擡手在他額頭上摸了摸。
他額頭上冷冰冰的，已經被冷汗打溼了。
一時間，我心慌的要命，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剛纔在包廂的時候我就應該發現纔對。
馮若白一向對人彬彬有禮，怎麼可能忽然抱住我，還把下巴搭在我頭頂上，做出那麼親密的動作。
那個時候，分明他的身體已經不舒服。
可爲了順利把我帶出來，他還是硬撐着，跟宋城廢話了那麼長時間。
我心裏又急又氣，懊惱地恨不得敲開自己的腦袋。
“馮若白，你沒事吧？你別嚇我。”我擔心地快要哭出來，擡手在他臉上拍了拍。
忽然，他擡起一隻手摸到我的手掌，掌心合攏，將我的手指完全包裹進去。
我被他手上冰冷的溫度凍得一個激靈，卻沒敢抽回來。
“沒事。”我聽到他虛弱的聲音，像是硬生生從胸腔裏擠出來的，聽得我心底一陣酸楚。
我用力回握住他的手掌，語無倫次道：“沒事的，不會有事的，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一路將馮若白送回家，看到他不省人事地趴在我身上時，馮媽嚇得哭出聲來，慌忙叫人將他擡上牀，立刻給醫生打電話。
醫生很快趕了過來，繞着馮若白的牀圍成一圈，各個面色凝重。
屋子裏開了暖氣，不一會兒，那些醫生就熱的滿頭大汗，牀上的人卻還是沒醒過來。
馮媽站在一旁抹了把眼淚，肩膀不停地顫抖，哽咽道：“我的小少爺呀，這是怎麼了，怎麼弄成這個樣子。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就不活了……”
我愧疚地站在一旁，心裏清楚的很，他變成現在這樣，肯定有我的緣故，一時間連開口的勇氣都沒有。
只是身體不停哆嗦，腦門上冒了熱汗，身上的寒氣卻還沒有散盡。
馮媽偏頭看到我，連忙擦了擦眼淚，拿了條毛毯遞給我說：“今晚真是謝謝沈小姐了，快披上吧，小心感冒。”
她越是這樣，我越是羞愧地擡不起頭，啞着聲音說了聲謝謝。
我將毛毯裹在身上，這才感覺暖和了一點。
醫生很快做完檢查，說馮若白是受到了驚嚇，再加上受了涼，所以纔會突然發病。現在他只是昏睡過去，情況不算特別嚴重。
幾個人商議了一下，配了一些中藥藥方，又叮囑說最近都必須注意保暖，這才離開。
我懸在半空中的心臟終於放回胸腔裏，驀地鬆了口氣，才發覺剛纔緊張的肌肉都僵硬住。
馮媽慈愛地看了馮若白一眼，轉身出去熬中藥。
我看我在臥室裏也幫不上什麼忙，連忙跟着她出去。
估計因爲馮若白身體不好，馮家竟然有專門的藥房。
馮媽看到我，吃了一驚，連忙道：“沈小姐，怎麼好意思讓你動手，還是請你在臥室陪陪少爺吧。”
我趕緊搖了搖頭：“我就是想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上忙的。”
馮媽客氣地朝我笑起來：“你能在臥室陪陪少爺，就是幫了我最大的忙。我手頭脫不開，一會兒少爺醒了估計要喝水，麻煩你看着點。”
她這麼一說，我也不好再留下來，連忙回了臥室。
馮若白正安靜地躺在牀上，呼吸輕微，一絲異動都沒有。
我愣愣地站在牀前，忽然有種錯覺，他就像從冰棺里拉出來的睡美人，美的毫無生機，卻又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