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從牀上翻身下來，纔想起來我那套禮服已經泡了水，還扔在洗衣機裏，現在根本不能穿。
我抓緊了睡衣的領口，小心翼翼地問道：“這……這套睡衣能不能給我？”
宋城陰森森的目光盯在我臉上，沉聲道：“滾。”
我頭皮發麻，心底一陣鈍痛，低着頭灰溜溜地往外趕，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聽到他用壓低的聲音說：“活該！”
我慌忙將腦袋垂的更低，踩着拖鞋出了門，公寓的門在我身上“砰”一聲關上。
轉身看了幾秒鐘，一咬牙，擡腳進了電梯。
打車回了家，雯雯一看我身上的衣服，眼睛瞪得圓圓的，拽着我的胳膊將我拖到沙發上坐下，問道：“怎麼搞的，出門也不帶手機，你是要急死我是不是？”
我搖了搖頭，靠在她肩膀上，覺得特別累。
“怎麼了這是？”雯雯偏頭望着我，擡手在我臉頰上摸了摸，“是不是宋少惹你生氣了？”
“沒有。”我茫然地看着地板，吶吶道，“好像我惹他生氣了。”
雯雯手指一頓，詫異道：“怎麼會？聽說他把你從江局那裏救出去的，難道你又跟他嗆聲了？”
“沒嗆，不過我給沈悠悠打了電話，讓她去把宋城弄回去。”
她神情一滯，擡手在我額頭上摸了摸，無語道：“他想不想回去那是他的事，你插什麼手？堂堂一個大少爺，難道這點事都搞不定？”
我仰頭看着雯雯，沒有說話。
她吃了一驚：“不會吧，宋家這麼大的勢力，難道還怕江局？”
宋家確實勢力大，可那是他父親和他大哥的，不是宋城的。
他喫的住的穿的用的，全都是宋家的，自己省錢買的也就是個小公寓。
趙總那樣的生意人，都敢當着他的面破口大罵他是個雜種，何況現在的江局，人家手裏有權，罵一個小三生的兒子又怎麼樣？
難道爲了這點事，宋城他爸爸就會爲了他出頭嗎？
當初宋城他媽，爲了讓大夫人善待他，選擇了撞上兒子的刀尖。
現在我拖着宋城下水，等他後悔了，我又怎麼面對他？
好一會兒雯雯都沒說話，過了一段時間，她才說：“對了，前兩天有人過來，說是來找你的，你不在，我就讓她走了。”
“誰？”我仰頭疑惑道。
“不認識，一個小姑娘，聽聲音不像本地人，不過她說是你妹妹。”
我一下直起身，腦子裏懵了一下。
外地口音的小姑娘，還說是我妹妹，除了丫丫還能有誰？
“哦，我知道了。”我心裏忽然突突起來，感覺不太樂觀。
丫丫怎麼知道我住這裏，還找上門來？
想了想，我還是去我媽那裏看了一眼。
出租屋裏添了一點新的傢俱，我媽的衣櫃裏也放了兩件新衣服，廚房裏水果、蔬菜也全都有。
看來這回丫丫確實都買了。
我媽讓我中午留在這邊喫飯，我答應了，趁她去洗菜的功夫，摸到了臥室。
丫丫正坐在椅子上，看到我進來，連忙笑了笑。
我關上門，壓低聲音道：“找我什麼事？怎麼知道我住那裏的？”
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脣，膽怯地看了我一眼：“就是上次我送你回去，偷偷地看了一眼。”
一聽到她竟然跟蹤我，我心裏就有點火氣，不滿地瞪了她一眼。
“右右姐，你給我介紹個工作吧。”丫丫忽然抓住我的手，乞求道，“媽這兩天要出去找工作，都被我攔住了。你給我介紹個工作，我去賺錢，這樣她就可以在家歇歇了。”
我皺了皺眉，說你年紀太小，等成年了再說。
她嘴脣撅起來，看起來很不高興，又跟我磨蹭了半天，我都沒答應她。
鬧到最後，丫丫臉色一變，忽然道：“你要是不幫我找工作，我就告訴媽，你在那種地方上班。”
我陡然愣住，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丫丫毫不畏懼地望着我，嘴脣抿得緊緊的，半晌道：“我都看到了，你進了那種地方。我還去問了，她們說你是小姐，專門陪男人……”
“你給我閉嘴！”我媽就在外面，我差點嚇出一身冷汗，連忙衝她厲聲喝道。
丫丫仰着脖子，倔強地看着我，眼底帶着不甘的光芒。
我心底忍不住冷笑，沒想到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居然這麼有心機，偷偷跟着我去了水雲頌。
“右右姐，你別生氣，我只是想給你減輕一點負擔。”丫丫嚇了一跳，可憐巴巴地拉住我的衣袖扯了扯，低聲道，“媽很擔心你，所以我纔跟着你，我不是有意的。”
p; 我狐疑地望着她，卻分辨不出來這些話的真假。
我既不敢讓我媽知道我在做什麼，自然也不敢把丫丫拖下水。
“那你說說，你記着賺錢幹什麼？”憑我每個月給的錢，其實已經足夠她們生活。
“我就是想多攢點錢，想讓媽過得好一點，難道這也有錯嗎？”丫丫眼眶忽然紅了，委屈地望着我，“憑什麼就你一個人孝敬她，我就不能賺錢孝敬她嗎？”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她已經難受地哭了起來。
“好了好了，我問問媽，她要是同意，我就給你找個工作。”
我當初出來工作的時候，比丫丫的年紀還要小，那時候就在餐館裏給人家洗碗，當服務員，什麼都幹過。
在農村，很多女孩子十五六歲就外出打工，我媽幾乎沒反對，就同意了丫丫的事，讓我給她找個輕鬆一點的活，錢多錢少無所謂。
我答應下來，一頓飯卻喫的沒滋沒味。
傍晚的時候，照例要回水雲頌。
我一進門，李小墨就迎面走過來，陰陽怪氣地衝我說道：“聽說你前幾天得罪了江局，嘖嘖，真是老虎的屁股也敢摸。”
我冷冰冰地掃了她一眼，沉聲道：“怎麼，小黑屋還沒關夠？”
她臉上的笑容陡然僵了一下，冷哼道：“宋少爲了你得罪了人，你以爲事情就這麼容易解決？沈右宜，你個害人精！”
我被她罵了一句，心裏難受的很。
“他要是出了什麼事，全都怪你。你自己放不下身段，就去禍害別人。我要是你，我都沒臉……”
“右右。”李小墨正嘰裏咕嚕說個不停，若蘭走了過來，直接打斷她的話。
“若蘭姐。”
若蘭衝我點點頭：“沈小姐讓你去一趟辦公室。”
我脊背僵了一下，感覺大事不妙。
李小墨衝我嬉皮笑臉，擠眉弄眼地等着我倒黴。
我沒理她，直接擡腳上樓。
敲了敲門，沈悠悠讓我進去。
我推門進去，才發現裏面不止她，還有宋城。更讓我驚訝的是，宋城竟然跪在大理石地面上，額前的碎髮掉下來擋住了眼睛。
他擡頭看到我，眉毛立刻皺起來，不滿道：“誰讓你過來的？”
我一下子愣住，站在辦公室門口進退不得。
“是我叫她過來的。”沈悠悠閒閒道。
“你給我滾蛋。”宋城蹙着眉瞪了我一眼，臉上浮現出一絲屈辱，直接從地上站了起來。
“給我跪下！”
忽然，一道粗噶的男人聲音在辦公室內響起，聲音蒼老，卻十分威嚴。
我嚇了一跳，目光不由自主地轉向了發出聲音的地方——沈悠悠的辦公桌。
辦公桌上是她的筆記本，此時正背對着我，我懷疑她直接開了視頻。
聞言，宋城握了握拳，終究還是跪回原來的位置。
沈悠悠起身，放柔了聲音說：“爸，你別生氣。”
“這個兔崽子，一天到晚正事不做，盡給我惹麻煩。”男人說話的時候喘氣粗重，隱約還能聽到柺棍敲在地上的咚咚聲。
他恨恨地說：“鞭子拿來。”
“爸。”沈悠悠喊了一聲。
“你不用替我求情。”宋城不悅地吼了一聲，直接起身進了隔間，再次出來的時候，手裏拿着一根長鞭，直接塞進沈悠悠手裏。
他跪在地上，擡手將襯衫鈕釦解開，一把脫下來扔在地上，擡頭望着攝像頭的位置，不滿地叫道：“你不就想教訓我嗎？來啊，打啊！”
“小城……”
沈悠悠還要再勸，老頭子震怒道：“悠悠，你別管他，這個兔崽子，翻了天了都。我不在國內，今天就由你動手，給我好好管教管教他，千萬別手軟！”
沈悠悠站在辦公桌前，半天沒有動彈，不斷地哀求他。
視頻那頭的人絲毫沒有心軟，鐵了心要揍宋城。
沈悠悠耍賴道：“爸，我下不了手，要不然，您自己回來教訓他吧。”
“你……”老頭子氣得不輕，厲聲道，“叫保鏢來。”
沈悠悠一怔，擡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嘆息道：“去叫保鏢來。”
我渾身一個激靈，下意識看了眼宋城。
他一動不動地跪在地上，腦袋低垂，兩隻手搭在膝蓋上，好像對周圍的一切都沒有反應。
水雲頌裏的保鏢個個人高馬大，要是讓他們來，宋城絕對會脫一層皮。
“沈……沈小姐……”我乾巴巴地喊了一聲，咬了咬牙，下定決心道，“要不然，我……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