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城跟我媽客套了兩句，臉上的笑容就跟不要錢一樣，嘴角都快咧到耳朵邊上。
我不自在地輕咳一聲，示意他注意一下形象。
宋城根本沒把我的暗示放在心上，忽然開口道：“右右爲了您的事情，這些天一直擔驚受怕。她現在懷了孩子，還要麻煩您多照顧照顧。”
“右右懷孕了？”我媽驚呆了，不敢置信地望着我的肚子。
我頓時嚇了一跳，驚慌地想擡手擋住肚子。可是擋又有什麼用。
宋城之前完全沒有跟我商量過，直接把這件事當着我媽的面捅了出來，我心裏有點不舒服。
“幾個月了？”我媽驚喜地盯着我，擡手在我腹部摸了摸，小聲嘀咕道，“最多不超過三個月，肚皮還沒撐起來呢。”
我尷尬地笑了笑，不滿地瞪了宋城一眼。
我媽轉了個身，面朝宋城那邊坐着，躊躇道：“小宋啊，你看右右這都懷孕了，你們是不是該領個證什麼的？”
她一句話把我嚇個半死，我連忙在她胳膊上拍了一下，嘟囔道：“媽，你胡說什麼呢？”
“我怎麼胡說了？”我媽擤了一下鼻涕，忽然道，“你……你有什麼不願意的？”
我被她噎了一下，腦子裏靈光一閃，連忙道：“我……我才十八歲，還沒到領證的年紀。”
如果告訴她，這個孩子只是救她出來的一個交易，她心裏肯定難受。
“那……那酒席總是要辦的吧。”我媽急道。
“媽！”我連忙拽了拽她的衣袖，讓她別再問了。
宋城就坐在對面，他從來沒有提過這件事，我媽卻說個不停，我感覺自己這張臉已經掛不住了。
我媽訕訕地笑了笑，狐疑的目光從我跟宋城身上掃過。
這邊冰箱裏有鐘點工送過來的蔬菜，眼看快到飯點了，我推着她讓她去做一下午飯。
宋城說要帶我們出去喫，我直接拒絕。
我媽剛剛撈出來沒兩天，這個時候應該不太想見到太多人。
而且當初在電視臺上，這件事鬧得滿城風雨，熱度都還沒有下去，要是被別人認出來，到時候又是一樁麻煩。
我媽進了廚房，我朝宋城使了個眼色，他跟着我去了陽臺。
“你……”我猶豫了幾秒鐘，才道，“這次是不是費了很大功夫？”
“想知道？”宋城眯着眼睛笑了笑，猛地低頭朝我湊過來。
我嚇了一跳，不由得往後仰了仰脖子。
他胳膊一伸，直接箍在我後腰上，將我向前一帶，低頭在我額頭上親了一口。
我不舒服地掙扎了一下，眼角餘光瞥見我媽到客廳裏轉了一圈，目光正好從我們這邊掃過。
我趕緊咧開嘴笑了笑，假裝自己很高興，直到看到她的身影離開，這才鬆了口氣。
“你別總搞突然襲擊，我心臟受不了。”我將宋城推開，不滿地抱怨了一句。
他手掌撐在陽臺的護欄上，低聲道：“沒有人從中作梗，其實費不了多少工夫。上上下下打點一下，再弄一份精神病證明，想把人撈出來，其實沒你想的那麼困難。”
從他嘴裏說出來的，不過簡簡單單幾句話，然而其中付出多少，卻是我無法估算的。
否則剛開始的時候，他就不會焦頭爛額地給王局打電話。
宋城說我媽現在這個情況，外面媒體關注的很多，讓她儘量呆在家裏比較好。
“正好你懷孕了，有她陪着你，我也放心一點。”
他擡手在我肚子上摸了摸，輕聲道：“你猜是兒子還是女兒？”
我喉嚨忽然哽了一下，下意識扭頭避開他灼熱的眼神。
“你說，孩子取什麼名字比較好？”
“宋城，你別問了。”我煩躁地拍開他的手，絲毫不想討論這樣的話題。
對於這個孩子，我不想付出感情，他是男是女，叫什麼名字，我都不想去考慮。
他的咄咄逼人，讓我非常焦慮。
我根本負不起這個責任，孩子出生以後，或許會直接送到宋家，跟我不再有任何關係。
連他爸爸聽說以後，都特地將宋家的釘子拔掉了，可見這個沒出事的孩子還是挺受重視的。
以後孩子的事，哪裏還有我插嘴的餘地。
“給我生個孩子，你就這麼
不情願？”宋城猛地上前兩步，將我抵在護欄上。
我狼狽地吞嚥着口水，被他逼問的無地自容。
這個孩子形成於我們情濃的時候，可後來的事，完全超出了預想。
“沈右宜，你他媽……”
“右右，你過來一下。”廚房裏，我媽的聲音傳了過來。
宋城說到一半的話堪堪停住。
“哎，來啦。”我連忙推開他，徑直拉開磨砂玻璃門走了進去，“媽，怎麼了？”
“把門關上。”我媽朝陽臺的位置看了一眼。
我連忙將門關上，疑惑地望着她。
我媽朝我使了個眼色，小聲嘀咕道：“你剛剛怎麼回事，年紀不夠領不了證就算了，怎麼說到辦酒席你也推三阻四的？”
我頓時噎了一下，才十八歲，就感覺到催婚的壓力，心裏很累。
“媽，我這不是懷孕了嗎，不方便。”我走到水池邊，拿起芹菜開始揪上面的葉子。
“就因爲懷孕了，酒席纔要快點辦。”
我媽捅了捅我胳膊，語重心長道：“你想啊，你們沒領證，那這個關係就沒有保證。好歹半個酒席，跟對方家長、親戚見個面，以後就算有什麼問題，你也有說理的地方啊。
要不然孩子生了，人家那邊家長就不把你當一回事，到時候喫苦的還不是你。”
我媽考慮的都是很實際的問題，如果我跟宋城正常戀愛的話，這些問題我肯定都會好好想清楚。
可現在，事情根本沒那麼簡單。
我咬了咬牙，不知道怎麼跟她解釋。
她把我手裏的芹菜拿走，一本正經道：“我看小宋對你不錯，你怎麼……”
忽然，她神情一變，低聲道：“你們……你該不會對他沒意思吧？還是說這個孩子……”
她猛地低頭盯着我的肚子，嚴肅地問道：“右右，你跟媽說實話，是不是姓宋的逼你的？你是不是不想要這個孩子？”
我一時間卡了殼，壓根沒想到她會猜中。
“媽，你胡說什麼……”
“我就說，把我從派出所裏撈出來，這麼大的事他怎麼都肯幫忙，肯定是拿這個要挾你，我……”
“媽！”她越說越難受，我直接嚇了一跳，大聲制止道，“你能不能別胡思亂想？”
“那你倒是說說怎麼回事，之前都沒聽你提起過你有男朋友，怎麼突然間連孩子都有了？”
我被她問的無所適從。
一開始是希望我跟宋城的關係穩定以後再告訴她。
結果戀愛時間短的可憐，我跟宋城就鬧掰了。
“主要是宋城，他父母生意很忙，常年在國外，不一定有時間回來。再說了，我……”我猶豫了一下，聲音陡然沉悶起來，“醫生說我這一胎不怎麼穩，我……我也不敢保證就能生下來。”
“呸呸呸！小丫頭亂說什麼！”我媽急忙朝地板上啐了幾口。
我趕緊安慰道：“你說的話我都記着，肯定不會喫虧的，媽你就放心吧。”
我媽很在乎我這段感情，生怕宋城是個騙子。
我很理解她的心情，又不能說出真相。
中午喫飯的時候，爲了表示我跟宋城相處的很好，我一連給宋城夾了好幾筷子的菜。
他沉默地看了我一眼，眼底帶着一絲冷笑。
逢場作戲就是這樣難堪，雖然他很不屑，至少沒有當場拆穿我，讓我在我媽面前暫時保守住了祕密。
“來，孕婦最辛苦，喫塊魚補一補。”
宋城夾了一塊紅燒魚，看見上面有蒜泥，還特地用筷子將它抹了下去，然後才放進我碗裏。
我媽看到這一幕，終於笑了起來，親切地跟宋城說：“右右啊盡挑食，從小就不喫蔥薑蒜之類的，一讓她嚐嚐，她就跟我哭鼻子，這麼多年過去了，沒想到一點都沒變。真是慣的她。”
最後一句話她說的特別感傷。
我心中忽的一痛，想起中間丟失的十一年，忽然有點難受。
“媽。”我擡手握了握她的手掌。
“阿姨儘管放心，以後右右的事就是我的事。”宋城當即向她做出保證，目光直直盯在我身上，緩緩道，“以後有我慣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