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從特別細小的事情中發現我喜歡宋城的事,也能從我皺起的眉毛中明白我不開心。
當她想要隱藏心事的時候,我其實很難發覺。
要不是臨時決定晚上跟她睡在一起,我是真沒想到她會傷心成那個樣子。
之前我走的時候,她還信誓旦旦地說明天醒來又是一條好漢。
結果十幾分鍾以後,當我推開門的時候,隱約聽到一陣細微的抽泣聲。
我愣了一下,輕手輕腳地關上門,爬到牀上去。
“怎麼回來了?”她說話的時候甕聲甕氣的,一看就知道在被子裏悶的時間太長,聲音有點不清晰。
“今晚我陪你睡。”我伸手過去摸了摸她的臉,果然摸到一手的潮溼。
雯雯悶聲道:“我是不是很可笑,嘴上說的厲害,結果還是一個勁的哭。”
我搖了搖頭,不過天太黑了,她也看不見。
“沒有,你在我心裏,已經是最厲害的女人。”我躺在她身邊,伸手抱住她的腰,將她往我這邊拽了拽,低聲道,“如果沒有你,我不可能撐到今天。”
“就知道說好話哄我。”她乾巴巴地笑道。
“我說真的,這個世界上,你是沒有血緣關係,卻跟我最親的人。”
我拿着衣袖,胡亂地替她擦了擦臉:“想聊天嗎?想聊的話我陪你。”
雯雯點了點頭,絮絮叨叨地開始講老許的事情。
聽得出來,她對老許的感情很複雜,像是對成功人士的崇拜,也像是對長輩的依戀。
雯雯從小就沒有父親,她媽拉扯着兄妹兩個人,不過很小的時候,她就被趕了出來。
她那個哥哥像吸血鬼一樣,不斷敲詐她的錢。
一開始的時候,她就是個軟弱的小姑娘,每個月拿到工資,除了留一點喫飯的錢,其他的全都寄回了家。
可惜家裏逼得太緊,慢慢的,她的心越來越硬,直到有一天,她決定跟過去完全脫離關係,跳進了水雲頌這個大染缸裏,開始揮霍自己的青春。
糟蹋自己好像能讓她興奮一樣,每一次撞的頭破血流,她都會覺得自己還活着,這個世界還是那麼操蛋,流氓痞子神經病永遠比正常人要多。
直到遇到許老闆。
許老闆那層張牙舞爪的僞裝,雯雯一眼就看破了。
“知道我爲什麼不怕他嗎?”雯雯跟我嘀咕道,“因爲我在他錢包裏看到了他老婆的照片。”
“許樂剛生下來沒多久,他老婆就死了。一個男人,這麼重感情,怎麼會心那麼狠?他也就會嚇唬人而已。”
雯雯偷偷笑了一下,好像偷了腥的貓一樣。
隨即笑聲就淡了下去,似乎想起了傷心事。
她嘮叨了很長時間,慢慢的聲音越來越低,只能聽到一陣平靜的呼吸聲。
許老闆這次的事做的真夠絕的,先不說他騙雯雯的事,單是那麼多的避孕藥喫下去,對身體的傷害也特別大。
我本來還擔心雯雯陷在這段感情裏,結果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除了看到她紅腫的雙眼,其他居然沒有異樣。
我睜開眼的時候天已經大亮,那個時候她還在睡覺。
等我到宋溢那邊哄了哄他,再次回來的時候,雯雯已經美美的站在我面前。
“剛用了你的化妝品。”她隨手指了指她那張臉,笑道,“姐姐美不美?”
我趕忙點頭:“美美美。”
“那是。”她得意地哼了一聲,擡手將長長的波浪卷往背後甩了一下,甩出一絲風情萬種的味道。
我不由得咂舌,她真是越來越成熟,越來越性感,即使同樣身爲女人,看到她的時候也有點移不開眼。
“別用這種眼神看着我。”雯雯勾了勾脣,忽然伸手勾起我的下巴,“小心姐姐對你這樣的小白兔下手。”
我笑嘻嘻地點點頭:“那你趕緊下手啊,讓宋城一邊哭去吧。”
“去你的。”她用食指在我額頭上戳了一下,“你都是老黃花菜了,我纔不稀罕。”
雯雯跟我懷孕前的身材差不多,我的衣服她都能穿。
她也不客氣,從我衣櫃了挑了一件大紅色的毛衣,下半身穿着黑色的短裙,光裸着潔白的大腿,腳底踩着一雙十公分的長皮靴,往那一站,絕對可以傲視羣雄。
“走,陪姐姐逛街去。”
宋溢已經三個多月,小胳膊小腿特別有勁,掐着他咯吱窩下面把人抱起來,兩條小腿已經能站直了。
因爲擔心宋家那邊來找麻煩,他沒怎麼出過門,僅有的幾次在小區樓下透透氣,還是宋城在家的時候。
這次逛街,我把他放到小推車裏,帶着他一塊出
雯雯手裏有卡,到了商場毫不客氣地買買買。
從一家母嬰店經過的時候,還特地給宋溢買了一大堆,我懷疑宋溢一天一件不重樣,估計也穿不完。
她租了個車,買好的東西直接扔在上面,準備喫完飯我們再走。
去的是一傢俬房菜館,名字我沒聽說過,總之雯雯說裏面味道挺好,估計是以前許老闆帶她來過。
結果一進門我就傻眼了。
許老闆正好帶着許樂坐在裏面,他背對着我們,我第一眼看到的是許樂。
小姑娘板着臉,看起來很不高興的樣子。
“雯雯,我……我們換一家吧。”我趕緊轉身,推着她就想走。
因爲眼睛腫的太明顯,雯雯今天戴着墨鏡,我心裏默默祈禱,希望她沒看見。
“走什麼呀,這不有老熟人嗎?”
結果我太低估她了。
雯雯笑了笑,朝許老闆他們那桌揚了揚下巴。
許樂眼尖,看到雯雯的時候,立刻站了起來,高興地朝我們揮了揮手,叫道:“許雯雯,這邊。”
我不由得詫異。
看來雯雯跟許老闆鬧掰了,跟許樂關係倒還挺好的。
許老闆正經危坐,連腦袋都沒有轉一下,好像不知道雯雯來了一樣。
我低聲道:“你要是不舒服,我們就走吧,也不是非得喫這一家。”
“走什麼走。”雯雯將眼鏡往下推了推,衝我翻了個白眼,笑道,“姐姐我是那麼斤斤計較的人?”
我看着她腫成核桃一樣的眼睛,頓時覺得毫無說服力,感覺她有點硬撐。
雯雯輕聲咳了一下,在我肩膀上拍了拍:“放心吧。”
我還沒來得及再攔一下,就見她邁開大長腿,嫋嫋婷婷地朝許老闆那桌走了過去。
我不由得捏了捏拳頭,手心裏冒出一層冷汗。
“麻煩讓一讓。”我正愣神,冷不丁身後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不好意思。”我連忙將嬰兒車往一旁推了推,擡起頭來的時候,看到面前的男人,登時一愣。
這張臉陌生又熟悉,曾經在我的腦海中閃現過無數次。
十幾年沒見,我真沒想到,再次見到的時候,會是在一家菜館門口,我推着嬰兒車,他臉上多了點歲月的痕跡,但是整個人看起來依然十分的幹練。
我慌忙低下頭,朝後退了兩步,感覺後背爬上一陣寒意。
男人本來擡腳要走,結果看到我的時候,腳步頓了頓,半是疑惑半是肯定地說:“右右。”
我身體猛地哆嗦了一下,將腦袋垂的更低。
本來可以直接轉身走到雯雯那邊去的,可是嬰兒車卡在了過道里,我狼狽地扶着車把手,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猶豫了兩秒鐘,正想說你認錯人了,就聽到沈悠悠尖細的聲音響了起來:“呦,這不是右右嗎?”
我心裏咯噔一聲,心想完了,真是冤家路窄。
好不容易出門喫個飯,居然也能碰到最不想見到的人。
正準備毫不客氣地懟回去,結果一擡頭,居然看到馮若白跟馮先生一起走了進來。
看這四個人的樣子,應該是準備一道過來的。
我猛地想起馮若白說過的話,他說小的時候,他父親帶着他去拜訪過沈闊。
這些人,想必已經認識很多年了。
“右右。”馮若白衝我笑了笑,隨即目光落到了嬰兒車上。
我沒來由得一陣緊張,朝他點了點頭。
“這麼多年沒見,轉眼間都長成大姑娘了。”沈闊望着我感慨了一句,“看到爸爸就一句話都不想說?”
他跟我完全沒有血緣關係,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理所當然地說出這句話的。
正着急地不知道怎麼辦,馮若白忽然說:“父親、沈叔叔,你們還是先進去吧。”
“怎麼回事?”雯雯從我身後走過來,胳膊搭在我肩膀上,戒備地看了幾眼這些人。
她一過來,許老闆這樣的生意人也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結果烏拉拉一圈人全都擠在門外,不得不簇擁着去了一間大包廂。
我有心想擺脫這幾個人,卻無能爲力,不知怎麼的,嬰兒車就被推到了包廂裏。
這一屋子人,有兩個人是我看到就頭皮發麻的,現在我還帶着宋溢,生怕出什麼意外。
“要不我還是先走吧。”我抓住嬰兒車的把手,想推車出門。
沈悠悠擡手攔了一下,輕飄飄道:“爸一直唸叨着你,你就這麼走了,不太合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