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若白失笑一聲，感嘆道：“右右，小滿都一歲多了，你怎麼還這麼幼稚？”
我被他噎了一下，生氣道：“我這不是幼稚，而是看得清楚，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那你要什麼？”
“我只要小滿和宋城平平安安的，一家人衣食無憂就行，用不着什麼大富大貴。”
我終於將手抽了回來，手腕上一層薄薄的紅，方纔被他捏出來的。
將手掌塞進大衣口袋裏，我朝車窗邊挪了挪，有些抗拒與他捱得這麼近。
馮若白沉默地看了我兩眼，緩聲道：“樹欲靜而風不止，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有時候不是我想走到這一步，只是馮家爬了這麼多年，哪怕我什麼也不做，身後的人也會推着我繼續前進。”
“權力和財富，已經讓整個家族成爲一頭龐大的怪物，擁有了自己的思想，一切都按部就班地運行着。即使沒有我，這頭怪物也會不斷膨脹。”
我怔怔地聽着他的話，只覺得匪夷所思。
權勢真的會帶來如此恐怖的後果嗎？
那麼宋家呢？
是不是也在慢慢變成一個怪物？
估計覺得話題太過嚴肅，馮若白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問道：“知道對付這樣的龐然大物，應該怎麼辦嗎？“
我茫然地搖了搖頭，跟着他的話追問道：“怎麼辦？”
他露出一個勝券在握的笑容，擡起兩手劃了個大圓：“這個怪物就好比是饕餮，肚子裏什麼都能裝得下。當你的力量不能與他抗衡的時候，就不停地餵飽他。不管什麼東西，總是有上限的，當它肚子撐滿了，你再餵它東西，它就會自行爆炸。是不是很有意思？”
我目瞪口袋地望着馮若白，幾乎被他臉上的笑容嚇到。
如果只是饕餮，想要餵飽它容易。
當要用權力和財富填飽一個貪婪的家族，那簡直比登天還難。
我甚至不知道，有沒有填飽這一天。
我不相信這樣的妄想，馮若白卻信誓旦旦，對此異常篤定。
沉思了許久，我才問道：“你是想餵飽馮家？”
他點了點頭。
我不由得失笑出聲：“若白，你可別忘了，你自己就姓馮，你覺得剛纔的話，可信度有幾分？”
他連眼皮都不眨一下，就告訴我他在等着馮家的滅亡，我連一個字都不敢相信。
尤其是，馮家的司機就正好坐在前面。
馮若白輕輕擡起眼皮，掃了一眼司機的後腦勺，衝我眨了下眼睛，其中意味不明。
車子緩緩駛入水雲間，馮若白請我去馮家做客，我直接搖了搖頭：“送我回宋家。”
宋城之前叮囑過我，跟外面的人保持距離，要是知道我竟然上了馮若白的車，還進了馮家大門，估計他能直接氣得瘋掉。
馮若白沒說話，司機開着車直接沿着主幹道往前直走，我一看前進的方向，眉頭就皺了起來，不滿道：“停車。”
司機根本不把我的話當一回事，甚至稍微加速，車子跑的更快。
我着急地看了馮若白一眼，有些氣悶道：“我說停車。”
馮若白雙手合攏，規規矩矩地搭在膝蓋上，平靜道：“只是請你過去做客，不用緊張。”
“我不想去做客。”我眉頭狠狠蹙成一團，心裏焦躁地離開，“我說停車，你聽到沒有？”
“聽到了。”他毫不含糊地點了點頭，話音一轉，又道，“不過我不打算聽你的。”
我頓時被他噎了一下，直覺情況不妙，連忙放低了聲音：“若白，我真的要回去了，小滿還在家等着我。”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卻不把我的話當一回事。
司機打着方向盤轉了個彎，車子在馮家大門前停下。
我立馬推開車門，擡腿就想走，馮若白眼疾手快，直接抓住我的手腕，拖着我就進了
現如今，他手上的力氣大的驚人，我居然沒辦法掙脫。
馮先生赫然坐在大廳中央的沙發上，看見他的時候，我脊背上陡然竄起一陣冷汗。
馮若白微微低下頭，在我耳側低聲道：“不想惹麻煩，就別亂動。”
我被他一句話嚇唬的不敢動彈，尤其是當着馮平川的面，幾乎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馮平川看到我們進來，將手頭的報紙放下，微微衝我點了點頭：“右右來啦。”
我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打招呼道：“馮先生好。”
他笑着說：“怎麼這麼客氣，直接叫馮叔叔就好。”
我尷尬地笑了笑，並沒有回話。
馮叔叔這三個字，我叫不起。
“父親。”馮若白微微朝他彎了彎腰，“我帶右右上樓去。”
馮平川點了點頭，目光不易察覺地從我跟馮若白交握在一起的雙手上掃過。
我連忙想要掙開，馮若白手上忽然用力，將我的手指攥的生疼。
他直接拽着我就往樓上走去。
半路上遇到馮媽，馮媽笑着說：“沈小姐來啦，少爺，要不要準備些……”
“不用。”馮若白直接拒絕，口氣有些僵硬，馮媽不由得怔了一下，尷尬地看了我一眼。
我勉強朝她笑了笑，被馮若白抓住手腕扯進了臥室。
進屋以後，他才鬆開手，我揉了揉生疼的手腕，惱怒地瞪着他的眼睛，壓低聲音道：“你腦子有坑是不是？突然跟我發什麼神經？”
一句話出口，我都愣了一下。
往常只有面對宋城的時候，我纔會罵出這樣的話。
而在馮若白麪前，他一直是個紳士，我說話的時候幾乎都沒有大聲過。
可是今天他的舉動，實在讓我心裏窩了一把火。
馮若白指了指一旁的沙發，示意我坐過去。
我警惕地望着他，腳步卻沒有任何動作，惴惴道：“你究竟想幹什麼？”
馮若白自顧自地走到沙發邊坐下，閒適地靠在沙發靠背上，輕聲道：“右右，不能因爲我有一件事沒有順着你，你就生氣成這樣。你知道的，我不可能永遠都按照你的喜好來做事。”
我胸口堵了一下，竟然無法反駁。
他掀起眼皮看了我一下，淡然道：“父親知道我喜歡你，而你卻嫁給了宋城。”
我眉頭皺起，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他起身朝我走過來，慢吞吞道：“他答應過我，只要能將宋家的勢力打壓一半，往後整個馮家的生意都會交到我手上。”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一時間手腳發麻，吶吶道：“那你……你帶我過來……幹什麼？”
他一手捏住了我的肩膀，直接將我往後一推，失笑道：“算是……宣戰？欲使其滅亡，必使其瘋狂，你應該明白。”
後背撞在堅硬的牆壁上，疼得我倒吸一口涼氣。
馮若白低着頭，目光灼灼地望着我。
我慌忙低下頭，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心臟跳得有如擂鼓，一時間幾乎嚇到我自己。
我大概有點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讓馮先生以爲，他已經與宋家水火不容。
“若白，”我聲音抖了一下，顫聲道，“你……你可以想別的法子。”
有無數的辦法可以造成與宋家的敵對關係，不一定非得找上我。
“確實有很多辦法，可我爲什麼要捨近求遠？”馮若白輕笑了一聲，忽的伸出食指擡起我的下巴，呢喃道，“你離我這麼近，我卻去想別的法子，你說父親會怎麼想？”
我茫然地搖了搖頭，慌忙偏開頭，想要躲開他的手指。
他指尖用力，突然捏住我的下巴，讓我動彈不得，喃喃道：“他只會想，我依然捨不得，對着你下不了手。”
隨着最後一個聲調落下，嘴巴上忽然一熱，他直接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