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地回望了我一眼，俯身在我嘴巴上親了一口，囑咐道：“乖，最近太危險了，你要聽話。”
我確實想聽話，可我只想呆在他身邊，哪怕有危險，也可以第一時間有個依靠的人。
然而跟馮若白離開又算怎麼回事？
眼看着小滿被馮若白抱着上了車，我急的滿頭熱汗，咬了咬牙，只能上了馮家的車。
小滿陡然從我懷裏被抱走，在馮若白懷裏掙扎個不停，眼眶已經急的紅了。
我彆扭地坐在他身旁，連忙將孩子接過來，擡手在他腦袋上拍了拍，哄道：“小滿乖，小滿不哭，媽媽在這兒。”
小滿將腦袋埋在我脖子上蹭了蹭，一隻小手在我臉上摸來摸去，想要確定我還在。
我抓住他的手掌，在他掌心親了一下，他才慢慢老實下來。
馮若白的眼睛一直盯在我們身上，我訕訕地笑了笑，腦子忽然像被什麼東西糊住了，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反而是他先開了口，慢吞吞地說：“我從來沒想過要當你的弟弟。”
我懵了一下，半晌尷尬地笑了起來，低聲道：“若白，你別這樣。”
他苦笑一聲，抿着脣不說話了，腦袋靠在靠背上，視線卻一直盯着我。
我如芒在背，被他看的渾身不自在，打着商量道：“若白，事情可能沒你想的那麼糟糕，說不定……”
“前兩天父親提醒我了。”馮若白直接打斷我的話，低聲道，“他問我有沒有看上的人，如果……”
“若白！”我失聲喊了一句。
他自顧自說道：“如果我再沒有動作，他就會直接對宋家下手。”
我閉了閉眼，一時間覺得呼吸困難，幾乎無法面對他。
良久，深吸一口氣，定定地望着他說：“這樣的話，請你以後不要再提，否則，我真的沒辦法面對你。”
馮若白沉默地望着我，臉上帶着一種幽遠的神情，似乎在緬懷，又似乎在惆悵。
我在他這樣的眼神中敗退下來，陡然意識到方纔口氣太沖，低聲道：“對不起。”
我感激他的好心好意，然而這樣的大恩大德，實在償還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他緩緩開口道，“一直都是我慢了一步。”
我胸口忽然堵得難受，看他沒落的神情，陡然想起最初在水雲間相見時，那個笑的一臉燦爛的男孩子。
兩年多的時間，他已經徹底蛻變成了另一個人。
身體變好了，心情卻差了。
臉上的笑容彷彿被一重重牢籠困住，活脫脫只剩一個空架子，喜怒哀樂都遮掩在這幅面皮之下。
讓人心驚，也讓人難受。
喉嚨裏哽咽了一下，我低低地嘆道：“你像以前那樣不好嗎？每天種花、讀書、畫畫，不可以嗎？”
睡一覺醒來，最掛心的就是花開了沒有，那樣悠閒的日子，怎麼眨眼間就沒了呢？
我一直都清楚，馮平川對這個兒子有多寵愛，幾乎不會違揹他的意思。
如果他不願意，完全可以不用踏出這一步，繼續安安穩穩地做他的大少爺。
可他偏偏淌進這灘混水裏。
“好自然是好，可你覺得，父親能容忍我到什麼時候？”他漫不經心地說道，“十八歲以前，他任由我胡來，不過是希望我成年以後，能夠自覺承擔起家族的責任。”
“他什麼都不說，我也能明白他的期望。當年我媽媽……她以那麼慘烈的方式自殺，依然沒讓我父親回心轉意，我就知道，這一生，他都要在這骯髒的泥潭裏掙扎下去。”
“他陷得太深，誰也拉不住他。並且希望將這份沾染了鮮血的事業傳承下去，這纔是最可怕的地方。”
“與其被他逼着拿起屠刀，不如壯士斷腕，自己舉起這把刀，至少，往後馮家該怎麼樣，都由我說了算。”
馮若白三言兩語，卻聽得我心驚膽戰，手心裏冒了一層冷汗。
我慌忙想去捂住他的耳朵，才反應過來小傢伙根本不可能聽懂這些，陡然鬆了口氣。
馮若白領着我去了市一院對面那間小公寓。
這是馮家一開始住的地方，馮若白說他父親對這裏抱有特殊的感情，輕易不會過來，更不敢動彈這裏的東西，我住在這裏反而安全。
馮媽給我們開的門，看到我的時候，立刻笑了起來：“沈小姐來啦！”
我點了點頭。
馮若白帶着我進了屋，低聲道：“你暫時就住在這裏，有什麼需要的直接告訴馮媽。對面的屋子裏住着保鏢，只要這邊一有動靜，他們就會立刻過來。”
小滿晚上睡得早，這會兒已經困得閉上了眼睛。
我抱着他進了臥室，將他放到牀上，扯過被子替他蓋好。
馮若白跟着我進了屋。
我在小滿腦袋上親了一口，轉過身的時候，看到他斜靠在門框上，兩隻眼睛正盯在我身上。
我不自在地笑了笑，道：“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吧，這次謝謝你了。”
他沉默地看了我一眼，忽的朝前走了兩步，低聲道：“你這是在趕我走？”
我懵了一下，連忙擺手：“怎麼會，這裏是你家，你想呆多久都可以。”
“真的？”他忽然扯了扯嘴角，手指抓住了我的衣袖晃了晃，“這麼說，我晚上可以留下來住？”
我登時驚訝了一把，險些咬到了舌頭。
這裏空間小，只有兩室一廳，馮若白要是留下來的話……
我點了點頭：“讓馮媽過來跟我住就可以。”
他忽的嗤笑一聲，神情有些急躁，抓着我衣袖的手用了力，卡到了我的手腕。
“若白？”我皺着眉喊了一聲。
他突然張開手臂，直接將我抱進懷裏。
我吃了一驚，連忙伸手去推他。
他看起來瘦削，身上的力氣卻很驚人，下巴搭在我肩膀上，不依不饒地問道：“右右，當初娶你的人如果是我，現在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
我推不開他，急的渾身都是汗，手指在他胳膊上用力掐了一下。
馮若白喫痛，這才鬆開我的肩膀，朝後退了一步。
我喘了一口粗氣，轉身將小滿抱在懷裏，低聲道：“抱歉，或許我今天不該跟你過來，打擾了。”
我抱着小滿就走，馮若白立刻走到我前頭，直接將我攔住：“除了這裏，你哪裏也不能去。”
我臉色一沉，瞳孔微微緊縮，咬牙道：“謝謝你的好意，可是我不需要。”
如果他肯幫我的忙，是爲了這樣曖昧的接觸，那隻會讓我心裏反感。
哪怕外面的處境很危險，也好過這樣不清不楚的相處，至少我能做到問心無愧。
“這不是你需不需要的問題。”馮若白直接伸出一隻胳膊攔在我面前，指尖指了指臥室，“回去。”
我硬着頭皮望着他，第一次發現，他脾氣硬起來的時候，居然也這麼執拗。
我不肯回去，他不肯讓開，兩個人直接在客廳裏僵持住。
馮媽從廚房裏急急忙忙地跑出來，看到我們劍拔弩張的樣子，連忙將手掌放在圍裙上擦了擦，和聲勸道：“怎麼了這是，沈小姐剛來就要走啊？”
我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解釋道：“家裏還有點事，我……”
“宋家能有什麼事？”馮若白聲音一冷，“宋城難道處理不了，非得你回去？”
他口氣這麼衝，我萬萬沒想到，一時間愣在當場。
馮媽立刻打圓場道：“沈小姐，我這鍋裏煲了湯，就快好了，有什麼事，等喫完晚飯再說，也不急在這一時。”
我咬了咬牙，恨恨地瞪了馮若白一眼。
他直接將小滿搶過去，抱着就往臥室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