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他倒是會看人臉色，知道要給馮若白麪子。
馮若白偏頭看了我一眼，朝我挑了挑眉梢。
我扯了扯嘴角，感覺自己剛纔像是在撒謊一樣。明明我說的都是實話。
小滿喫完飯，馮若白才離開。臨走的時候跟我說，要是有了宋城的消息，會立刻通知我。
眼看着他就要走了，我叫道：“若白。”
他腳步一頓，轉身望着我。
我抿了抿脣，感激道：“雖然之前說過很多遍，可還是要再說一次，真的特別特別謝謝你。”
他愣了愣，嘴邊忽然泛起一個苦笑。
我愕然地望着他，就聽他道：“你知道的，我做這些，不是想讓你謝我。”
我嗓子眼卡了一下，尷尬地笑了笑。
他卻沒再說什麼，轉身直接走了，徒留一個消瘦的背影，在我的視線中不斷縮小，拐過長廊之後消失了。
我輕輕嘆了口氣，轉身回了臥室，將房門關上。
小滿老老實實地坐在牀上，睜着大眼睛望着我。
我朝他張開雙臂，他立刻朝我這邊爬過來，鑽到我懷裏。
抱着孩子小小的身體，我終於緩緩吐出一口氣，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忍不住呢喃道：“乖兒子，你真是嚇死我了。”
還好你沒事，要不然，我只怕自己真的會撐不下去。
宋城現在完全沒有消息，小滿是讓我支撐下去的唯一理由，要是連他也……我真的不敢想象往後要怎麼辦。
我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抱着他道：“走，媽媽帶你去洗澡。”
左手綁了紗布，護士跟我說不要碰水，我只能勉強用右手，費了好半天功夫纔給他沖洗了一遍。
拿起毛巾替他擦了擦頭髮，我將小滿抱到牀上。
屋子一角放着毛絨玩具，應該是剛纔傭人送過來的。
我找了個毛絨絨的小熊貓扔給他，讓他自己玩。
大概是之前嚇得太厲害，小滿一直倦倦的，精神不是很好，抱着小熊貓沒過一會兒就閉上了眼睛。
我嘆了口氣，將玩具拿到一旁放好，抓過被子蓋在他身上，然後鑽進了浴室。
之前又驚又懼，渾身一陣熱汗接着一陣冷汗，早就將衣服打溼了，黏答答地粘在身上，難受的很。
我將衣服脫掉，搬了個小板凳，在盆裏放了水，笨拙地擦了擦身體。
左邊小腿有些喫力，還打着繃帶，我也不敢解開，害怕看到上面的傷口。
正擦着胳膊上的汗漬，臥室裏突然傳來“哇”的一聲。
我嚇了一跳，起身的時候不小心將盆踢倒了。
“小滿別怕，媽媽在這兒。”隨手抓着髒兮兮的裙子就套在身上，着急忙慌地跑出去。
跑到臥室一看，小滿正躺在牀上，他閉着眼睛，兩隻手在空中胡亂地揮舞，嘴巴里發出嗚咽的聲音，驚慌的像是碰到了什麼嚇人的東西。
“小滿！小滿——”我急的渾身是汗，連忙將他抱起來。
他陡然睜開眼睛，隨即慘叫一聲，拼了命地往我懷裏鑽，一邊鑽一邊放聲大哭。
我嚇得手足無措，慌忙拍着他的後背，不停地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小滿乖，沒事啊……”
他依然哭個不停，渾身都在發抖。
我整顆心揪成一團，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外面傳來敲門聲，馮若白的聲音響起：“右右，怎麼回事？”
我一手抱着小滿，走過去開了門，哽咽道：“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哭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做噩夢了。”
小滿驚慌地抓着我的頭髮，手上力氣特別大，拽的我頭皮都開始疼。
我害怕嚇到他，也不敢將他的手拿開，只能任由他蜷縮在我懷裏。
馮若白臉色異常難看，大聲喊道：“醫生！醫生都過來！”
剛剛滅了燈的馮家大宅立刻燈火通明，醫生嘩啦啦地朝這邊靠攏過來，一
我將小滿放在牀上，他們要給小滿再做一次檢查。
這次的檢查快了很多，然而結論跟之前一樣，身體特徵平穩，沒有異常。
他突然大哭，只能歸結爲受到驚嚇。
我擡手抹了一把眼睛，實在不想哭，可腦子卻像要炸開一樣，煩躁的我想去撞牆。
幾個醫生面面相覷，站在這裏也不敢走。
我緩緩吐出一口氣，有氣無力道：“麻煩各位了。”
他們全都望着馮若白，馮若白點頭，他們纔敢走。
小滿困的又睡了過去，眉頭依然皺成一團。
我也不敢洗澡了，跑到浴室換了件乾淨的衣服出來，打算就這樣湊活着睡一覺。
馮若白呆在房間裏沒有走，半晌低聲道：“要我留下來陪你嗎？”
他說着拉了張椅子過來，緊挨着小滿身邊坐下。
我疲憊地搖了搖頭，看了眼時間，已經快到凌晨了。
“你先回去休息吧，今天也累了一天了，要是有什麼事，我再喊你過來。”
馮若白點了點頭，這纔出去。
一整夜我都不敢閤眼，懷裏抱着手機，希望宋城能夠給我打個電話，或者發個短信，至少讓我知道他還好好得活着。
一開始，小滿睡的還比較踏實，呼吸平穩，臉色也正常。
我打了個哈欠，正要閉上眼的時候，突然發現他兩隻小拳頭攥的緊緊的，整個人像被按了開關一樣，忽然開始大哭。
“小滿。”
我眼睜睜看着他哭的撕心裂肺，眼睛卻依然閉着。
將他晃醒了之後，他牙齒咬的緊緊的，小臉上全都是冷汗。
我嚇得魂不附體，渾身都是軟的，用力講他抱進懷裏。他嗚嗚地哭了好一會兒，又重新睡了過去。
一整夜，折騰了三四次才最終睡過去，我卻再也不敢閉上眼睛，生怕他又突然哭起來。
第二天早上，我困的要命，前一天哭的太狠，眼睛疼得要命，睜開都覺得困難。
小滿神情厭倦，昨晚也沒有睡好。
好在拿玩具和好喫的東西逗他，他依然會咯吱咯吱地笑。
整個白天他的行爲都很正常，也沒有莫名其妙地哭鬧。這稍微讓我安了點心。
兩個醫生緊緊跟在一旁，注意觀察他的情緒，都說沒問題。
我徹底放下心來，只能將這一切歸咎到沈悠悠身上。
她那麼兇殘的舉動，別說孩子，就是連我閉上眼都會做噩夢。
昨天我們率先走了，後來聽到那麼大的動靜，肯定是裏面的人交了手，就是不知道沈悠悠有沒有躲過去。
雯雯從唐笑那裏得到消息，給我打了電話，問我現在情況怎麼樣。
我不想讓她擔心，就說現在住在馮若白家裏，人沒事，一切都還好。
她讓我到她那邊去住，說她家裏住着方便。
我想了想，還是拒絕了。
許家的醫生沒有這麼方便，而且她跟許樂兩個人，家裏的保鏢也不像馮家的那麼專業，我要是過去了，只會給她惹麻煩。
“雯雯，我暫時就不過去了。宋城現在還沒有消息，我呆在這邊，要是有什麼事，也能早點知道。”
白天裏，馮家的傭人陪着小滿玩耍，我偷了個空，連忙進客房補了個眠。
夜幕降臨的時候，一顆心登時提到了嗓子眼。
這次是馮若白替小滿洗漱的，他看起來很乖，讓他擡腳就擡腳，讓他張嘴就張嘴，老老實實的。
“來，小滿，我送你去睡覺。”
馮若白將小滿抱起來，驀地將他舉高，又慢慢放下來。
小滿“咯”一聲笑起來，兩隻小胳膊揮舞着，朝我這邊看了眼，嘴裏叫道：“爸爸！”
我臉上剛剛浮起的笑意登時僵住，喉嚨裏忽然哽咽了一下。
原本輕鬆的心情頓時煙消雲散。
怔怔地望着臥室裏笑成一團的兩個人，我茫然地想，宋城生死未卜，可我都在幹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