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嚴肅地站在一旁，一句話也不肯說。
我不由得一陣泄氣，胸前涌起一陣憤懣的情緒。
馮若白已經退讓到這一步，直接將資料交給了宋城，只要等他去了美國，往後這裏誰還能與宋城爭鋒？
然而看目前的情形，宋城分明是搶在馮若白登機之前，將資料交了出去。
“若白現在在什麼地方，我要見他。”我拉開車門，跟着馮媽坐進去。
白叔重重地咳了一聲，反駁道：“沈小姐，現在所有事都移交公安機關，跟我們已經沒有關係……”
“有沒有關係，我自己心裏清楚，你直接開車。”
我聲音硬邦邦的，毫不客氣地懟了回去。
認識這麼長時間以來，這還是我第一次對他這麼不客氣。
我給雯雯打了電話，告訴她我臨時有點事，今天去不了了，改天一定去看她和孩子。
馮家的事情牽涉很廣，人直接被帶到了市局，而且不準探望。
馮媽乾着急，哀求地朝我雙手合十。
我點點頭，篤定道：“馮媽你別擔心，不管怎麼說，我一直拿若白當朋友，他出了事，我肯定會幫忙。”
馮媽這次放下心來。
我給王局打了電話，有他通融，這邊辦事的工作人員才允許探視，不過也只讓我一個人進去。
“你放心，不會有問題的。”我拍了拍馮媽的胳膊，讓她先去椅子上坐下，我進去看看情況。
市局裏面是沒有監獄的，馮若白被關在一個審訊室裏。
我見到他的時候，險些嚇了一跳。
審訊室裏溫度極高，剛一進去，就感覺到一陣熱浪撲面而來，險些將我打暈。
馮若白坐在一張堅硬的鐵皮椅子上，渾身上下被汗水打溼，額前的碎髮耷拉在臉頰上，臉上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紅。
他嘴脣乾裂，兩手被手銬銬在身後，想靠在椅子上睡一覺都做不到。
我心底驀地一酸，暗地裏咒罵了一聲。
“若白！若白！”我連忙走過去，擡手在他臉頰上拍了拍。
一連拍打了好幾下，馮若白纔有點反應。
他的眼皮輕輕顫動了一下，彷彿用了很大的力氣，才睜開雙眼，直直地望着地面。
我趕緊擡起他的下巴，焦急道：“是我，我是右右，認出來了嗎？”
他眼睛裏閃過一絲茫然，半晌眼珠子才轉動了一下，瞳仁伸出閃過一絲笑意，看來是認出我來了。
“你怎麼樣，身體還好嗎？”
我擡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和手掌，全都熱乎乎的，可卻不是正常的皮膚溫度，反而像是被炙烤過一樣。
我仰頭看了眼周圍，不遠處就是一隻巨大的白熾燈，此時燈已經關了，然而我手臂往前一伸，立刻就感覺到上面熾熱的溫度——分明是我要進來探視，才臨時把這個巨大的燈泡關掉。
可想而知，他們平時就是這麼折磨馮若白的！
我又急又氣，恨不得出去狠狠罵他們一頓。
馮若白衝我咧開嘴，一個笑容尚且沒有扯出來，乾裂的脣角卻被撕破，鮮血直接流了出來。
我鼻尖像被利器砸了一下，猛地一酸，眼淚直接掉了下來，心裏難受的要命。
“沒事的，沒事的，你別怕。”慌忙扭頭將眼淚擦掉，我擡起指尖，將他嘴脣上的血跡拭掉。
我出門去找辦事員要杯水，辦事員扭扭捏捏，我頓時來了氣，硬聲道：“是不是要我請示一下王局？”
辦事員臉色異常難看，不情不願地遞了杯水給我。
我端着水回到審訊室，將大衣脫下來疊成一堆，墊在馮若白腰後面，讓他靠在上面休息一下。
將杯裏的
水喂着他喝下，他臉色才稍微好看了點，靠在衣服上長長地籲出一口氣。
原本那個溫潤無害的少年，居然也有如此邋遢的一天。
“還要喝嗎？”我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比方纔稍微降了一點。
白熾燈關掉以後，審訊室裏的溫度慢慢下降，他應該會好受一點。
馮若白搖搖頭，眯縫着眼睛望着我，良久，他才嘶啞着聲音道：“你不該來。”
我眼眶一熱，自責道：“我應該早點過來的，對不起，我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
馮若白苦笑一聲，吶吶道：“讓你看到我這麼狼狽的樣子，真沒面子。”
他抱着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反而更讓我難受。
我喉嚨裏驀地哽咽了一下，急的聲音裏帶了哭腔：“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意麪子？”
他被我訓的閉了嘴，臉上露出一個訕笑。
我問道：“你告訴我，我要怎麼辦才能讓你出去？”
“出不去了，進了這裏，還怎麼出去？”他的睫毛微微顫動起來，整個人好像隨時可能昏迷過去。
我整顆心幾乎吊到嗓子眼，着急地問道：“怎麼會出不去，馮家那些關係呢？你手底下那些人呢？”
馮若白低低的嗤笑一聲，眼睛張開一條縫，有些好笑地望着我。
他感慨道：“從我將資料交給宋城那一刻，就表明我背叛了所有跟馮家站在同一陣營的人，你說，有誰會願意來救一個叛徒？”
我胸口頓時哽了一下，不由得想起宋城的所作所爲。
馮若白將身家性命交給宋城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他可能提前發作？
若是早就預料到這一點，他還願意把這一切都交給宋城嗎？
我甚至不敢在他面前提起宋城，因爲覺得羞愧，覺得對不起他。
“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出去，我保證，不管用什麼辦法，我一定不會讓你呆在這裏面。”說着說着，我鼻頭忽然酸楚的一塌糊塗，握緊了他的手腕，叮囑道，“所以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聽到沒有？”
馮若白輕輕地點了點頭，腦袋一歪，竟然直接倒在椅子上睡着了。
也不知道在這之前，他到底有沒有合過眼。
以前看電視劇的時候，我以前電視上那些不讓犯人睡覺的畫面都是嚇唬人的，此時此刻，才知道真的有這麼折磨人的酷刑。
我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不敢馬上離開，害怕我一走，他們就立刻把人弄醒，接着對他進行折磨。
外頭的辦事員進來催了好幾次，我充耳不聞，一直賴了一個多小時，實在沒辦法了，大衣也沒拿，直接就走了。
馮媽不能跟着我回水雲間，我讓他先去馮若白那間小公寓呆着，有什麼消息我會立刻通知她。
馮媽老淚縱橫，抓着我的手不肯鬆開，說馮先生還在國外，馮若白怕他聽到消息衝回來，到現在還瞞着外面，可這已經好幾天了，估計快要瞞不住了。
我表示知道了，要是馮平川真的回來，那麼馮家的人可能要被一鍋端。
將馮媽安置好，我心事重重地回了水雲間。
一進家門，就看到宋城正襟危坐，脊背繃的筆直。
我腳步一頓，一路上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轉瞬間從每一根血管涌向心臟。
手裏的包直接朝着他的臉砸過去，我控制不住怒火，憤怒地朝他吼道：“你看看你都幹了什麼？他把那麼重要的東西交給你，你就是這麼報答他的？”
堅硬的皮質包具直直砸過去，宋城動也不動，腦袋被重重砸了一下。
他嘴角緊抿，臉頰兩側的肌肉凹陷着，神情卻冰冷而又冷酷。
擡頭望着我，冷冰冰道：“他想帶你去美國，我這麼報答他，還真是太便宜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