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又不肯承認自己喫醋，非得把之前的事翻出來，跟我道：“你那副背影圖，被他偷出國了吧？”
我一陣無語，耐着性子跟他解釋道：“那畫是他畫的，他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怎麼能算偷？”
當初馮若白他們灰溜溜地坐船偷渡出國，我是真沒想到，宋城會趁着天黑跑到馮家別墅去，就爲了把這幅畫拿回來。結果到那兒一看，畫已經被帶走了，可想而知他有多生氣。
他信誓旦旦道：“那畫上的人可是你，你是我老婆。”
“對，我是你老婆，你看，我現在不就躺在你牀上麼？”我拍了拍被子，示意他別無理取鬧。
“你不躺我牀上，還想去哪裏？”他掐着我的腰，將我抱到腿上坐下，憤憤不平道，“這個小賊，帶走你的畫，肯定沒安什麼好心。”
反正馮若白現在在國外，也沒辦法跟他嗆聲，他想怎麼編排就怎麼編排。
“對對對，人家都沒安好心，就你心眼最實在行了吧？”我擡起手指，胡亂地在宋城腦袋上揉搓了一下，鬱悶道，“你還要不要我打電話？不打就算了啊。”
事關小疊的安全，宋城只好嚥下那口悶氣，朝我點了點頭。
我撥通了馮若白的手機號，等了很長時間，那邊終於接通了。
“喂，若白，是我。”我趕忙打了個招呼。
宋城臉色登時一黑，眼睛都瞪圓了，朝我做了個口型：“若白？”
我白了他一眼，伸出食指擋在他嘴脣前面，示意他閉嘴，千萬別說話。
“右右。”電話對面傳來馮若白輕快的聲音，看來他身體好了很多，這我就放心了。
“謝謝你的畫，我看到了，很漂亮。”我斟酌了一下用詞，試探道，“連小疊都畫的特別像，我真沒想到。”
對面那頭突然安靜下來，只能聽到他清淺的呼吸聲。
我掌心裏冒了一層汗，緊張地連喘氣聲都放低了許多。
“右右，”良久，馮若白纔開口，“你是擔心我對孩子不利嗎？”
我登時被噎了一下，連忙否認道：“怎麼會，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
馮若白簡直太聰明瞭，不過一句話，就聽出我話裏有話。可我從來沒想過他會對孩子不利。
跟他說話跟的特別省力氣，可有時候，他犀利的讓人害怕。
“你放心，照片是從許樂的空間看到的，我沒有在你身邊安排人手。”馮若白的聲音陡然低了下去，似乎有些傷感，他慢吞吞道，“我要是還有這麼大的本事，還用得着出國嗎？”
我一陣語塞，心頭難受的厲害，磕磕巴巴道：“若白，我不是這個意思。”
一陣無話。
匆匆掛斷電話，我心頭惴惴的。
宋城看我神色不對，連忙收斂了臉上的表情。
方纔電話裏那番話，他應該也聽到了。
我窘迫地笑了笑：“你都聽到了，他是從許樂空間裏看到的，肯定是小丫頭上次來看孩子拍的。”
宋城的胳膊從我腋下穿過，手掌摸了摸我的後腦勺。
他低下腦袋，用額頭抵着我的額頭，輕聲道：“是不是聽了他的話心情不好？”
我繃着臉，嘴硬地搖了搖頭，沒過幾秒鐘，又覺得心裏委屈的很。
馮若白怎麼可以這麼想我？
正憋悶的很，手機又響了起來，是馮若白打過來的。
我下意識就想掛了電話，宋城卻拿起手機，起身去了陽臺。
他關上陽臺的門，衝我比了個手勢，示意我不用擔心。
等了幾分鐘，就拉開陽臺的門進來。
我問他：“你們都說什麼了？”
“男人的話題。”宋城爬上牀，將手機隨意地扔在
牀頭櫃上，抱着我的腦袋重重地親了一口，戲謔道，“別傷心了，他就是嫉妒我有老婆孩子，剛剛估計是喫醋太狠了，所以口氣才那麼衝。”
宋城哈哈笑了兩聲，鑽進被子裏睡覺去了。
等他睡着了，我忍不住摸出手機看了眼，通話記錄才短短的幾十秒，估計兩人也沒說上幾句話。
那宋城在陽臺呆了好幾分鐘是怎麼回事？
睡前我打算刷一下朋友圈，纔看到馮若白的聊天框開着，打開一看，裏面竟然發了很多照片過去，全都是小疊的。
生了女兒以後，我就特別喜歡給她穿上美美的衣服，給她拍好看的照片。
不過照片一般都放在手機裏，從來不在朋友圈裏秀，免得人家以爲我是曬娃狂魔。
馮若白簡單地回覆了一句：孩子很漂亮，恭喜，有空帶她來美國玩。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一會兒，心裏慢慢吐出一口氣，將手機關掉放好，扭頭看了眼宋城。
沒想到他看起來粗枝大葉，其實心挺細的。
宋城閉着眼睛，已經睡着了，一隻手摸在我肚子上。
這算是他的習慣，以前睡覺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缺乏安全感，他會把腿纏在我身上。結果因爲他的大長腿太沉了，早上醒來的時候壓得我身體都僵了，被我教訓過好幾次。
之後他就換了方式，直接把手掌貼在我肚子上，說這樣叫肌膚相親，特別舒服。
我小心翼翼地縮進被子裏，可還是把宋城吵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含糊道：“嗯？”
“沒事，睡吧。”我湊到他脣邊親了一口，扭頭關了牀頭燈。
宋城從喉嚨裏溢出一陣沙啞的低笑聲，含着我的脣逐漸加深這個吻。
雖然大夫人沒有來喝小疊的滿月酒，之後她倒是給我們打了電話，讓我們去林家喫個飯。
我們選了個好天氣，給小疊換上新衣服，就去了林家。
大夫人跟我們幾乎沒什麼話說，寒暄幾句，就領着我們去看宋城他爸。
宋城他爸現在就住在林家，最近因爲孩子還小，我們一直沒過來看過他。
此時一見，才發現老人氣色不太好，眼睛半眯着，眼眸中已經沒有絲毫的神采，看到我們進來，眼珠子只輕微地動了一下，就再也沒有任何其他反應，像個木頭人一樣。
大夫人說：“真的是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小疊滿月酒那天，他情況不好，我就沒過去。”
我之前還以爲大夫人不願意過去，此刻看老人家的臉色，也明白過來，看來真的是在照顧自己的丈夫。
宋城坐在牀前，抓着他爸的手，低聲問道：“醫生怎麼說？”
“身體機能下降，說讓我們準備後事吧。”
我驀地驚了一下，就見宋城的身體猛地繃緊，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抖動了一下。
抓住他爸的手突然攥緊，手背上冒起的青筋清晰可見。
我心頭哽咽了一下，上前兩步，將手掌放在宋城肩膀上，小聲勸道：“要不然，先把爸送到醫院去吧，在那裏也能得到好一點的照顧。”
大夫人說：“家裏的護工、醫生都長期守在這裏，到了醫院，也只是多一個心理安慰而已。”
她說話可真夠直白的，連最後一點希望都要打碎。
“孩子給我。”宋城朝我伸出手，我將小疊遞給她。
他抱着孩子，往他爸跟前湊了湊，小聲道：“爸，我帶着你孫女兒來看你了，你看看她，你看看她多乖啊。”
然而牀上的人絲毫沒有反應，連喉嚨裏發出來的“啊啊”聲都模糊不清，像被什麼東西扼住了咽喉一樣，隨時可能嚥氣。
我一陣不忍，連忙扭過頭去。
這個男人要強了一輩子，到頭來，卻也只能孤苦無依地躺在牀上，等待死亡的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