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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四十六章

    飯菜自然是極其豐盛的,而且六子也打縣城張滿囤辦公的行署趕回來了,正巧碰上能飽了口福。

    更重要的時候,他一見對面落座的招娣,就忍不住面紅耳赤心跳的很快,渾身都涌動着一股子說不上來的勁兒。瞧着招娣跟大丫湊在一起說話,並沒有看過來,他不由得有些失落。

    偶爾看到招娣有些發紅的眼眶,他心裏就不得勁的很,變着法的說些好玩的事兒,恨不得直接挖空心思能把人逗樂了。

    對於突然殷勤萬分的六子,林寶珠還真是有些不習慣,這人是習慣了插科打諢,不過以前也沒見話這般多啊。尤其是在飯桌上,哪回不是巴不得不開口,只管可勁兒的喫啊。眼下怎麼就變了性子?

    不過看明白他的目光之後,林寶珠也稍稍明白了一些,再看眉頭微微蹙起的招娣,還有一直沒有什麼交流的石大勇跟張秀娘,她不由嘆一口氣。如果是平日裏,許是她還會打趣一下六子,可眼下卻真的不是時候......

    喫過飯,六子磨磨蹭蹭的不肯離開,一直等大丫拉了招娣回屋去說話,他才戀戀不捨的跟大哥大嫂告辭。

    送走了六子,屋裏也就剩張滿囤兩口子跟石大勇兩口子了,。剛剛睡飽了睡得正香甜的晟瑾,林寶珠愛不釋手的戳了戳他的小臉蛋,眼瞅着小傢伙不樂意的扭了扭順帶着吧唧了兩下小嘴巴,她才笑着倒了懷抱讓劉嬤嬤抱下去。

    隨着香茗端了茶水上桌,林寶珠也想着該說些話了,當即就揮手讓香茗幾個退下,然後幾個人說起了家常話。

    “還真是跟一眨眼似的,記得當初我剛來時候,滿囤還整天虎着臉能小兒止啼呢。當初,沒少讓嫂子幫襯。”好似是想到了當初的難處,林寶珠搖搖頭,笑道,“我記得那個時候,咱還住在茅草屋的院子呢,颳風下雨的都得小心着,生怕屋頂被刮跑了。”

    見媳婦說起了曾經的事兒,張滿囤也是會心一笑,伸手攥了攥她的手指間,覺得有些涼,乾脆就直接拉過來捂在手心裏。

    “什麼幫襯不幫襯的啊,要說起來,是得我好好謝你們呢。前年打縣城逃出來時候,我還真以爲活不下去了,有好幾次都想着乾脆帶了招娣一塊悶一口藥死了算了。要不是寶珠妹子勸慰開解,估計我跟招娣早就......”許是想起了過往的困頓,張秀娘忍不住哽咽了一下,不過片刻之後她擡手擦了一下眼角,繼續笑道,“不提了不提了,過去的都過去了,沒得說起來讓人傷懷。”

    邊上本來心裏有些忐忑的石大勇,聽了這話,心裏也是酸澀難當。尤其是見自家媳婦紅了眼眶,不禁想起當初被爹孃刁難時候的光景,就算那樣媳婦都沒能捨棄了自個,後來更是隨着他逃難一樣的來到桃樹灣......

    這麼想着,他就突然想說些什麼了,可張張嘴卻只覺得理虧詞窮。對滿囤兩口子,他心裏有愧,多少都有些不安。對自家媳婦,就算自個沒有做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兒,可也不知怎得,就是覺得沒臉面對。

    其實他有時候也在想,是不是自個做錯了,若是跟寶珠說,想來千兒八百兩的銀子,寶珠也不會說不借給。可當時怎麼就鬼迷心竅了呢?使得自個沒臉回來,再往後的事兒,更是沒臉再見媳婦閨女......

    說實話,要說他沒動別的心思,那也是假的。許是跟媳婦分開的久了,閒下來時候難免覺得孤獨,而那個時候恰好碰到了梅子。說起來梅子同他還是同鄉,只是早些年梅子嫁了個屠夫,他們也從鄉下搬出來再沒回去過,所以就沒了來往。

    也是因着那點同鄉的情分,他在救下人以後,可憐那孤兒寡母的娘倆,暫且把倆人安置在了寶珠弟妹之前買下的那處貓兒衚衕的房子裏。後來閒下來時候,梅子也總會做好飯菜讓石蛋兒叫了他去喫飯,最初時候真也沒怎麼多想,直到後來聽到旁人說些閒言碎語,才發現不妥。

    只是每次梅子跟石蛋兒眼淚巴拉的模樣,都弄得他心軟,想着罷了自個過去也能給人撐個臉面。畢竟梅子一個寡婦,一個人帶着孩子不容易,雖然她沒說過苦,但自個還是打石蛋兒口中聽到不少人都欺負她沒依沒靠的,還有幾次他正巧撞見她自個偷着抹眼淚。

    一來二去的,哪知道

    真就有些割捨不下了。

    梅子其實挺可憐的,而且每每自個過去,她跟石蛋兒都滿面歡喜,那模樣活像是過年一般。而且梅子雖然有了兒子,但說話做事兒還跟個小女孩一般,很容易羞怯,也容易上當受騙被人誆了去。

    說到底,他也只是憐憫那娘倆,最多再加點想尋個人說說話罷了。

    石大勇這般想着,就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再看秀娘半眼都不肯看自個一下,使得他心裏又煩躁起來,咋的媳婦就不能像梅子那般體貼善解人意一些?非得要曲解他的心思,非得要壞了人家的名聲纔好?

    他也不想想,這一切歸根到底是誰的錯。他是尋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說是同鄉的情誼,說是憐憫人家討生活不容易幫襯一把。卻不想想,這般把自個塑造成個悲天憫人的心思,到底騙的是誰。

    歸根到底,不過是因着守不住自個的本心,掙了錢得了好日子,就像逞英雄想得瑟。而梅子恰好迎合了他的喜好,讓他尋到了存在感跟得意勁兒。

    若是真只是好心,那何必瞞着張秀娘?倘若是張滿囤,就算要發善心,也會拉上媳婦,最不濟也得跟媳婦先商量了。沒得直接藏了人,引人誤會。

    林寶珠說了許多,但見秀娘嫂子依舊未曾鬆口,而石大勇更是面色越發陰沉不悅,看着秀娘嫂子的眼神都有些不高興了,她心裏也是咯噔一下。最後,也只能試探着同石大勇說了幾句食坊損耗的事兒,她倒是沒有清楚明白直截了當的說,就想着給石大勇一個機會。

    卻不想,石大勇心裏正煩躁不悅,聽得林寶珠說過去的困頓,剛開始他還心有所感,覺得愧對媳婦閨女,甚至想要同媳婦好言好語地商量一番梅子的事兒。卻不想得了媳婦的冷臉,使得他心裏鑽了牛角尖,聞道林寶珠又提說他心裏最忐忑的事兒,當下就頗有些惱羞成怒的意思了。

    就跟梅子說的那般,他爲着張記奔波操勞,多少生意都是他費盡心思東奔西走的談成的?而今自個不過是暫時挪用了些銀子打算在縣城置辦個房產以防萬一,怎得就讓林寶珠容不得了?

    要不是他,張記能有今天的紅火?能這般掙錢?

    “滿囤兄弟,寶珠弟妹,你們這是懷疑我的爲人?我至於貪你們那千兒八百兩的銀子?且不說我貪沒貪,就說是用,我想我也用得着吧,畢竟喫食作坊的生意多少都是我奔波着求爺爺告奶奶的談來的,難不成我的辛苦還不值的那點銀子?”石大勇的面色有些不好,看過來的目光也有些陰沉,使得林寶珠跟張滿囤齊齊皺眉覺得怎得好端端的人突然變得這般陌生了?

    當真是不知所謂,他是爲着張記奔波了,可那時候張記剛剛掙錢時,就給他那般高的工錢,後來更是追加的紅利。之後張記的生意源源不斷,不說十里八鋪的,就是外面的州城乃至京城,多少人都連夜趕着要進張記的貨,再加上糧草的那份進項,那一成的紅利不可謂不是一筆天文數目。就算這般,林寶珠也沒動過悔了約定的念頭,當初又沒有簽訂契約,也無見證人,倘若她真反悔,誰能當的住?

    眼下他竟然還這般理直氣壯強詞奪理,那按着他的說法,當初他爲了張記跑生意,那張記的盈利豈不是都該歸他所有?

    張秀娘也沒想到石大勇會說出這般無恥的話,當即就愣在了那裏,下意識的扭頭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過去。只是還沒等她開後責怪呢,卻見石大勇已經蹭的一下子站起來了,然後氣鼓鼓的說道:“我算是知道了,合着咱的交情還抵不過點銀子,你們能好喫好喝的待着一個野孩子當個寶貝一樣養着,連買賣都交到她手上,卻容不下我啊。”

    一聽這話,莫說一直把大丫當成心肝肉的林寶珠了,就連剛剛打算圓場的張滿囤就立馬沉了面色。

    “石大哥,大丫是我張滿囤的長女,是落在張家戶籍上的閨女,你可莫要昏了頭。”張滿囤看着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石大勇,毫不客氣的冷聲道,“我瞧着你今日是喝多了,早些回去歇着吧,別犯了癔症。”

    其實剛剛喊出那幾句話的時候,石大勇就已經懊悔了,再怎麼說,自個也不該說大丫是野孩子。說起來那閨女也是個可憐見的,怎得自個的嘴就沒個把門的,剛剛腦子一熱就想起梅子說大丫的那些個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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