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牛魔王舉起手中碩大無朋的的長柄戰斧（沒有錯，《西遊記》原著用的是棍，但是爲了追求美術表現力，在遊戲中被改成了程咬金式的宣花斧），一聲怒吼，四面八方涌上了一堆黑牛精、黃牛怪和犀牛妖。
按說這是alpha版本的最後一戰，按照關卡方面的設計此處必須是由滿六十級的五位玩家以上組成的隊伍纔有可能取勝。不過爲了測試方便，賊愛羅早就被操縱者劉可韋用控制檯的GM命令（程序提供的測試用作弊指令）修改成了正常遊戲下無法達到的戰鬥力，於是便見他宛如魔神降世一般殺得衆妖怪屍橫遍野血流漂杵。
用最後一擊送走大力牛魔王之後，劉可韋丟下鍵盤鼠標，在自己的記錄本上寫下第十八條測試記錄。
“黃牛怪非戰鬥動作的武器是長槍，戰鬥動作中卻變成了雙刀，疑似NPC表對應戰鬥動作編號填錯。”
扔下筆之後，他站起身來摸摸口袋裏的煙盒，習慣性地向着某個熟悉的位置走去，然後就看到了一張空蕩蕩的桌子。本想脫口而出的招呼就這樣梗在喉裏，劉可韋眨眨眼，這纔想起某個傢伙早就已經沒有義氣地滾蛋回家了。
斜着眼睛瞟了一眼另一個方向，許主策還是面無表情地專注地看着自己的顯示器，劉可韋忍不住撇了撇嘴，暗自想到假如那天老曹和小佘沒有及時攔住自己的話，結果會是怎樣？
真的把許主策給揍了一頓的話，估計又得給汪經理惹來老大的麻煩吧。要麼是被迫開了自己，可是按照汪經理的性格以及他和自己的關係來說，這樣做一定讓他很爲難；要麼是保下自己但是許主策肯定會提出辭職，在這個節骨眼讓主策捲鋪蓋走人，alpha版本審覈的時候要怎麼對明宙那邊解釋？
總而言之，自己當時還真是不顧後果的一時衝動啊，現在想一想也覺得自己當時情緒失控的程度真的很幼稚，可是爲什麼總是沒來由覺得遺憾呢？
要是老曹和小佘當時沒有拉住自己多好？要是那一拳真的揍出去多好？
至於後果，管他呢，大不了自己學着那個傢伙一樣辭職走人就是，只要不給汪經理增加負擔就好。至於出路，劉可韋還真不相信憑着自己六年來的努力和實踐會找不到願意錄用他的遊戲公司。
只是真的要走到那一步的話，唯一的遺憾就是告別這一款浸透了包括那個傢伙，還有另一個總是囧着眉的傢伙也包括了自己在內這麼多人的心血的項目吧。
劉可韋苦笑着結束了自己的胡思亂想，一個人轉身向會客室走去。當初那三個朋友，一個戒菸了，一個離開了，現在他就連找個抽菸的伴兒都沒有。
然而，他卻忽略了此刻策劃部裏少了一個人。所以當他走進會客室的時候，免不了的楞了一下。
角落裏的單人沙發上，林星寧叼着半根菸坐在那兒，兩隻手抱臂胸前，整個身子倚在沙發的靠背上，腦袋則枕着靠背的頂端，眼鏡也被推到了腦門上，一雙本來就不大的眼睛緊緊地閉着。看起來就像是熬了一個通宵那樣疲憊與憔悴。
因爲沒有興趣也沒有心情和對方虛情假意地打招呼的緣故，劉可韋推開陽臺門準備走出去，此時林星寧聽到了響動，擡頭睜開眼睛看見了他。
“老劉坐吧，沒關係的，我沒在睡覺。”自從加入公司以後，大概還是林星寧第一次在非工作交流的情況下主動與劉可韋說話。
迴應他的是一聲嗤笑。
“我是沒關係，可是你就有關係了。”劉可韋一邊說一邊邁向陽臺，“和我們走得太近的話，你在公司裏會很難做的。”
然而凌星寧的下一句話讓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你覺得我現在在公司裏就不難做嗎？”
對方的語氣充滿了消沉和懈怠的味道。劉可韋撓撓腦門，仔細想想其實自己和他其實也沒有什麼過節矛盾，就事論事地說這個傢伙的專業素質還是不錯的，而且平常看着爲人處世也算謹慎厚道。之所以關係會弄得這麼僵硬，原因不在對方的身上，而是在他背後那個推着他向前走的人身上。
“你想說什麼？”劉可韋轉過身來，倚在陽臺門上，摸出香菸點了一支，然後開口問道。
“首先我想說老段的事我很遺憾，我來這家公司的時候從來沒想過要把誰趕走。”凌星寧坐直了身子，誠懇地盯着劉可韋的眼睛說道，“我知道他和你們的關係很好，之前在策劃會議上我可能說了一些對他不利的意見，我很抱歉。”
“是嗎？”凌星寧擡了擡眉毛，看得出來他臉上的表情變得輕鬆了一點。
“就爲這事？”劉可韋站直了身子，準備向陽臺走去。
凌星寧猶豫了一下，咬咬牙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深深吸了一口氣問道：“我想知道，咱們策劃部到底怎麼了？或者說咱們團隊到底有什麼我不瞭解的問題？爲什麼人際關係會這麼複雜怪異？不瞞你說，我覺得不管是你，還是老曹，或者老段的那些文檔，專業水準都足夠直接使用了，爲什麼許主策還非要你們一次又一次地反覆修改？還要把我和殷驍招進策劃部裏來？”
一連串的問句彰顯出提問者的心境絕不從容，而且越說越急的語速也凸現出說話人對於答案的探究已經到了執念的地步。
“你確定你想知道？”劉可韋斜睨了對方一眼，“有些事情不知道的話可能會少承擔很多煩惱，你又何必尋根問底呢？安安心做好你自己的本分不就行了。”
迴應他的是緩慢沉重但是非常堅決的點頭。
劉可韋走到桌邊坐了下來，皺眉思考了很久，直到他那根菸燃到了盡頭，這才一邊將菸蒂捻滅一邊開口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許主策的想法和態度，我只能簡單的和你說一說之前策劃部發生的事情。”
於是劉可韋便從邴經理生日聚會那天，汪經理對他們提到的關於策劃部話語權的顧慮開始說起，略去發言者的身份，用“公司裏有位領導私下和我說過”這樣的角度來講述。然後就是蘇菲和入職和離職，和之前一樣的用了“有一位很漂亮的女策劃同事”之類的說辭。
聽完劉可韋這番簡單含糊的介紹之後，凌星寧十分意外地瞪大了眼睛：“就因爲一個女人鬧成這樣？許主策條件那麼優越難道還擔心找不到女朋友嗎？”
劉可韋聳了聳肩說：“誰知道呢，也許還有什麼別的原因我不瞭解，至少我就只知道這麼多。總而言之，從那以後許主策就對我們的工作諸多挑剔，然後就把你們招進了這個團隊。”
凌星寧低下頭沉默了半天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憋出了一句抱怨：“明明實力這麼強的一個團隊，怎麼會弄得這樣彆扭。要是萬一做不出這款遊戲來，傳出去那真是業內的一個大笑話了。”
“誰說不是呢。”劉可韋心有慼慼焉地點點頭，“不過你也別想那麼多了，不管怎樣現在我們都要把注意力集中在這次alpha版本的完成工作上。說起來最近你一直在跟程序的系統功能，那一塊工作有什麼問題沒有？規劃表裏這個版本的功能全都一一實現了嗎？”
“版本功能算是基本實現了，可是大大小小的問題還是有不少，光是解決到目前爲止列出的系統功能相關BUG都不知道一週時間夠不夠，可是兩週之後就要版本審覈了。對了，你的關卡那邊呢？”凌星寧一邊揉着眉心一邊說道。
“我這邊大問題沒有，小問題倒是挺多，主要在NPC美術資源那一塊，有些編號可能錯了，或者是美術那邊給的資源不對，總之也挺麻煩。”劉可韋撇撇嘴回答道，“如果是前者還好辦點，策劃這邊查查表就能解決，如果是後者就麻煩了，得催着美術那邊在最短時間內把漏掉或者弄錯的東西給趕出來。”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看樣子下週又要忙得雞犬不寧。
p.s.昨天妹妹和妹夫去領證了，然後兩家人吃了頓飯。呀，生養了二十多年的丫頭成了別家戶口本兒上的人，老爸老媽現在心情一定很複雜吧。
另外悼念瘋人町、新戰國聯盟及NOL的朋友賽文（楠木政文、大熊政秀），今天是他的忌日二週年，嗚呼哀哉，伏惟尚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