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爲從小在海島上生長的緣故，若櫻對各種海產水產嗜之如命。之前爲了遷就“嘴笨”的段杉杉，四人組團下館子的時候大家都不怎麼點魚蝦類的菜餚。很可能是爲了彌補這一點，每次車光龍和若櫻過二人世界的時候，十有八九會找主營烤魚或者小龍蝦之類的餐館排擋光顧。
而車光龍麼，成長環境雖然不是海島，卻也是正兒八經的海邊，對魚蝦類菜餚沒有若櫻那麼情有獨鍾，卻也能算得上是習以爲常。
然而今天這頓飯，雖然桌上那盤烤魚還是一如既往的外焦裏嫩，火候恰到好處，可是兩人卻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喫得沒有什麼滋味。
聖盃工作室已經進入倒計時，這兩天大部分員工都在邴經理那邊辦理了離職手續，去財務結算了最後一筆工資，然後便各尋出路去了。
只有研發團隊組長級以上的核心成員，如車光龍、劉可韋等人；或者是需要站好最後一班崗的行政部門職員，比如說像若櫻這樣的；還有個別企望賴在公司不走直到領到三個月薪水作爲遣散費的老油子，還繼續留在公司裏。即便如此，一切研發工作也已經停了下來，留下來的人每天呆在公司裏都無所事事，以聊天閒扯打發悠長的時間。就好像參加完一場激烈的球賽，下場後每個人都懶洋洋地趴在地上喘息着發呆。
在這種氛圍下，要是兩人還能像往日一樣興高采烈纔是見了鬼了。
“你說老劉找你談了點事，到底是啥事？”若櫻挑了一筷子魚肉到自己碗裏熟練地翻攪着，意興闌珊地問道。
車光龍放下手中的筷子，擡起頭直視着自己的女朋友，有點緊張的模樣回答道：“我先聲明，我可還沒有答應他。我說要先問你的意見，然後我自己也要考慮考慮……”
若櫻扯起嘴角勉強露出個微笑，自己的男朋友時刻都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當然很窩心，可是這種事情也沒必要大張旗鼓地強調出來吧？換了個不瞭解自己的人坐在旁邊，看着車光龍此刻小心翼翼的謹慎模樣，肯定會覺得自己是個難伺候的河東獅。
“你就直說吧。”
“老劉找我聊了之後的打算，他說他想繼續把我們這款《六道傳說》給做出來，問我有沒有興趣和他一起幹……”車光龍一邊說一邊仔細地觀察着若櫻的反應，漸漸地話聲就低了下去。
“你的想法呢？”若櫻擡起頭眨眨眼問道。
“我不是說了麼，我告訴他，要先問你的意見！”車光龍連忙回答道。
若櫻頓時有點兒哭笑不得：“我問的是你的想法，不是你對他的答覆。你想和老劉一起試一試嗎？你想繼續把《六道》做出來嗎？”
車光龍尷尬地揉了揉鼻子，悻悻地回答道：“之前真沒想過，不過現在考慮了一下，覺得繼續和他共事也不算是壞事，《六道》這項目說起來確實是因爲程序這邊出了問題，才讓聖盃工作室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的，所以我也有點兒不甘心，或者說不服輸。”
“那就答應他唄，你還有啥顧慮？”若櫻點點頭，滿不在乎地反問了一句。
“這項目可不是我們兩人想繼續做就能順利做出來的，還牽涉到很多別的因素在裏面。老劉的意思是他先去找家有意成立新團隊的公司，用《六道》的製作大綱去應聘主策，然後再把我招過去當主程。可是對他有興趣的公司未必也會對《六道》感興趣，要找到合適的公司，至少也需要一個過程，長則數月，短則幾周，這段時間我啥都不能幹只能等他的消息。”
“你真的想和他一起把這款項目做出來的話，那就等唄，或者你們兩人一起去找新公司不就好了？”若櫻有點不解，“你很着急要找新工作嗎？”
“這倒不是，”車光龍搖了搖頭，“我是怕你着急……”
“和我有什麼關係？”若櫻驚奇地瞪大了眼睛，“難道老劉還打算把我帶去你們新公司，繼續讓我當前臺？”
說完這句話，若櫻越想越覺得有趣，忍不住就大笑起來，笑得就差捂住肚子打滾了。
“新公司可不一定在濱江，甚至不一定在杭城呢！”車光龍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難道你到時候不跟我一起走？還是說你打算找個新公司沒幹兩天就辭職？”
聽到車光龍這樣說，若櫻的表情慢慢嚴肅起來。一開始她還真沒有想到這個問題，萬一車光龍真的要和劉可韋去別的城市發展，自己應該跟着去嗎？雖然兩人的關係已經突破了最後一步，可是要跟着這個男人去一個陌生的地方闖蕩生活，事到臨頭還是忍不住猶豫了一下。
畢竟她在這座城市裏讀完了大學，又工作了一年多，前前後後加起來也住了五年之久。這座城市的氣候環境、生活節奏和飲食口味都是她已經適應了的，忽然有一天要面臨着拋下這一切的選擇，她本能的有些兒畏縮。
“那我就推了老劉那邊的邀請？”車光龍立即表態，“我說了一切都聽你的意思。”
以車光龍的學歷、能力和資歷，在杭州找一份合適的工作應該很輕鬆，這一點若櫻很清楚，劉可韋自然也很明白。之所以早早地和他說了繼續搭檔的想法，也正是考慮到這一點。
“老劉只找過你一個人嗎？他有沒有提到段叔？”若櫻忽然岔開話題問起了已經離職回家大半個月的段杉杉。
車光龍點了點頭道：“老劉和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問有沒有興趣和老段還有他再合作一把，顯然老段也是他計劃內的人選。”
若櫻咬着嘴脣不說話了，她很清楚自己的男朋友與那兩位曾經的舍友，後來的合租夥伴之間相處得多麼合拍，不論是工作還是愛好，不論是遊戲還是音樂，不論是足球還是游泳，就好像永遠都能找到彼此志趣相投的目標一樣。
如果有一天他們三個能夠有機會再度聚在一次，不管是在一起喫飯、閒聊、聽歌或者踢球，還是爲了同一個奮鬥方向並肩前進，對彼此來說都是很開心的經歷吧？
僅僅是因爲自己對陌生城市的恐懼，就要將這種可能性扼殺在起步的地方，對自己的男朋友還有另外那兩個傢伙來說是不是有點過分了呢？
對於自己和車光龍之間的感情，若櫻看得很清楚，彼此都是真心地喜歡着對方。不知道算不算是在恰當的時間和恰當的地點碰到了恰當的人，畢竟才正式確定關係一兩個月，能不能一起走下去還需要更多的相處時間才能做出判斷。
可是若櫻也真的不希望兩人之間的感情，會成爲男朋友追尋理想道路上的羈絆。
遲疑了很久，連桌上原本熱氣騰騰的烤魚都慢慢變涼了，若櫻這纔開口道；“你先別拒絕，到時候找到新公司了，你和老劉、段叔他們先過去幹着，過幾個月情況穩定了我再考慮要不要跟你過去吧？”
車光龍立即搖頭，滿臉寫着沉重的表情：“丫頭，我已經習慣你陪在我身邊的生活了，要我和你分開幾個月我做不到。我寧可拒絕掉老劉的邀請，反正我也還沒答應他們……”
餐廳裏的音響此時恰到好處地放起張學友和鄭中基的一首老歌。
“左手寫他，右手寫着愛。
緊握的雙手，模糊的悲哀。
我的決定，會有怎樣的傷害。
……
最親的朋友和女孩。
我的心一直在搖擺。
……
一邊是友情，一邊是愛情。
左右都不是，爲難了自己。
……”
若櫻聽着熟悉的歌詞，看着車光龍那副掙扎糾結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聲樂了：“要不乾脆我們分手算了，我成全你們好啦！”
車光龍聽後二話不說，立即沉着臉掏出手機作勢欲撥，憤憤不平地說道：“我這就打電話給老劉，拒絕掉他！”
“好啦好啦，我和你開玩笑的！”若櫻一伸手奪過他的手機，“要是你這樣和他說，他和段叔還不得把我罵死了？”
車光龍一邊順從地讓若櫻把手機搶走，一邊認真地盯着若櫻說道：“朋友有很多，機會也會有很多，可是女朋友只有一個。所以我不是和你開玩笑的，如果你真的不願意，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吧。”
聽到男朋友這麼誠懇的表白，若櫻的心裏一陣陣暖烘烘的，表面上卻還是做出了一個嗔怪的白眼：“切，我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車光龍很堅決地連連點頭。
“好吧，看在你這麼乖的份上，你就答應他們吧。”若櫻無奈地微笑了，“總不能讓我一個小丫頭破壞了你們都期待着的合作大業吧？大不了我到時候跟你們去就是了，反正杭城也不是我真正的家。不過，到時候你們可別嫌我笨手笨腳幫不了忙只會添亂啊！”
“放心，他們肯定不敢！”車光龍笑得那叫一個老實憨厚。
當然，他肯定不會傻到告訴自己女朋友，其實他此刻心裏早就在歡呼慶祝——終於達成了今天的戰略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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