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選的是一家烤肉店，可是唐素丹點的食物還是以年糕和各種蔬菜爲主，葷菜並不多，理由是要控制體重。網
從在唐素丹對面的座位上坐下的那一刻起，蘇皓就顯得有點兒侷促，視線在周圍轉來轉去，像是小動物在小心翼翼地觀察地形一樣，手腳也有點兒不知道往哪兒放。
閒談了幾句之後，唐素丹終於忍不住問，難道你是第一次單獨和女孩出來喫飯嗎？
蘇皓的答覆是在韓國這還真是第一次，來了首爾快一年，不是一個人喫飯就是和一羣同事一起喫飯，要說單獨和韓國女孩出來喫飯喝茶什麼的，還真從來就沒有試過。
言外之意就是沒出國的時候在天朝和異性有過這種體驗了？唐素丹笑着問道。
蘇皓也不隱瞞，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是你女朋友嗎？”唐素丹試探着問了一句。
“曾經是。”
很簡單的三個字。
說出這個答覆的時候，蘇皓微微有點兒走神，眼神中沒有懊悔或者不甘的神色，可是卻透着一股淡淡的迷惘和失落。
唐素丹好奇地追問“爲什麼分手了呢？”
說完她便歉意地笑了笑：“對不起，如果不願意說也沒關係，我只是有點兒好奇。”
“因爲太遠了……”蘇皓擺弄着桌上的餐具，低下頭看着手裏的扁平的不鏽鋼筷子，翹起一邊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可能是因爲嗜喫燒烤食物的緣故，韓國的餐廳一律都使用金屬筷子，造型也與天朝筷子常見的上方下圓不同，而多呈扁平的籤狀。使用難度上比起天朝和日本的筷子來要更喫力一些，所以也有人說只要會用韓國筷子，那麼到了天朝或者日本喫飯都不是問題了。
“你女朋友是外國人？”唐素丹詫異地問道。
比起幅員遼闊的天朝來，韓國不折不扣是個沒有戰略縱深的彈丸之地。面積和浙省、蘇省差不多大小。
所以對大多數韓國人來說，對於距離遠近的概念與天朝人是完全不一樣的，他們的潛意識裏，都在國內就是近的，到了國外才算得上遠。
這也不是韓國人獨有的問題，蘇皓讀中學的時候很喜歡看湘視的《快樂大本營》，還買了一本該節目組出的周邊出版物，記錄着一衆明星嘉賓的一些趣聞軼事。其中就有一篇寫一位初次參加大陸綜藝節目的港星，因爲天氣原因原訂搭乘的航班被取消，結果他與節目組電話聯繫的時候放言：“沒關係，飛機不能坐我就打車過去。”
從香港打車到湘省星城？任何一位有點常識的天朝人都會啞然失笑。
所以唐素丹的反應一點兒也不奇怪。
“我家在黑省雪城，她家在川省涪城，距離三千多公里呢。你知道這是什麼概念嗎？首爾到香港直線距離也才兩千公里出頭，我家到她家的距離，比首爾到香港還要遠一半。”
臉上的表情就能看得出來，唐素丹還是沒有什麼直觀感受，一副鴨子聽雷的懵懂模樣。
“我曾經去過她家一次，就算坐飛機去，因爲雪城和涪城都沒有自己的機場，所以必須到兩個省的省會去轉車，加上候機和候車的時間，總共花了將近一天。”蘇皓仰着頭，面無表情地回憶道，“回來的時候坐的是火車，那真是一段漫長的旅途啊，差不多得有五十二小時吧……”
“所以，對天朝大多數的大學生來說，畢業就等於失戀。”蘇皓聳聳肩，下了這樣一個悲觀的結論，“她是家裏的獨女，畢業以後要回老家孝敬父母，想讓我也和她一塊去那邊定居。可是我一個程序員去了她那兒能幹什麼？只能改行做別的，我的大學四年就等於白唸了……爲了這件事，我們吵了好幾次，誰都沒法妥協，最後只能分手。”
其實蘇皓還隱瞞了一部分事實沒有說出來，那就是他曾經對前女友說過，程序員這一行通常不能幹太久，希望兩個人先在外面闖蕩幾年，再說將來的事。反正她父母的年齡也不算很大，四十多歲的壯年人而已，也用不着這麼急着回家去。
可是被拒絕了，到現在爲止他還是不能理解對方的想法，怎麼就連幾年的時間都等不了呢？自己纔剛完成論文答辯，她離畢業都還有一年，就連大四實習期都打算回老家去呆着，還要拉着他一塊過去……結果被一串暴風驟雨似的疑問給頂了回來。
那是我爸我媽，把我養這麼大，我想早點回去多陪陪他們有錯嗎？你懂不懂什麼叫親情？
你爸你媽是爸媽，我爸我媽就不是爸媽了嗎？我都還沒說什麼，兩個人的未來生活必須讓你一個人來決定？蘇皓當時很是憤懣無語。
哪怕是到了現在，他還是不能認同她的想法，倒不是他追求大城市的優越生活，而是程序員這份工作只有在一線大城市纔有最好的發展的機會。
“對不起，可能讓你想起了不愉快的事。”大概是看出了蘇皓的表情很不開心，唐素丹低頭道歉着，隨即轉移話題聊起了工作的事情。
因爲過度的很生硬，氣氛忽然就微妙地冷了下來。唐素丹也覺察到了這一點，可是這個問題纔是她邀請蘇皓喫這頓飯的根本原因。儘管知道問得很冒昧，很唐突，可是這個疑問在她腦子裏盤旋了十多天，她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決定要找工作室裏這位唯一能聊幾句的天朝籍同事談一談這件事。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蘇皓茫然地回答道。
“據說，我們工作室加入納克森公司，是趙理事一意孤行地推動的。除了他之外，公司的高層管理者們沒有一個看好這個團隊，以及這款項目……”
唐素丹說得很慢很猶豫，因此蘇皓聽得很清楚，也有足夠的時間來消化和理解這句話。於是他皺起眉頭問道：“你加入公司也沒比我早多久吧，公司高層的這些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真不愧是程序出身的孩子，這個時候第一個反應還是邏輯和條理。
微微地低下頭，迴避着蘇皓疑問的眼神，唐素丹輕輕地回答道：“我有一位學長，剛畢業就進了納克森，已經在這家公司呆了好幾年。公司裏有一位金牌製作人很看重他，偶爾也會和他聊一些公司裏的內幕消息。”
蘇皓面無表情地放下了筷子，兩手抱臂，上身向後一倒倚在靠背上。
雖然社會經驗還不算多麼豐富，可是在異國他鄉的漂泊生涯讓他成熟得比一般的同齡人更快一些，加上他本來就不笨，所以本能地感覺到這餐飯的原因，和他預想的可能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