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隊伍起名,兩人發生了些爭執。林闖說名字不名字的無關緊要,反正咱對付的是日本人,叫張三也這麼個打法,叫李四也這麼個打法。柳東雨說不行,既是抗日隊伍,一定要有個叫得響的名字。爭了半天,林闖讓步,說那就叫林家寨殺日團吧。柳東雨說這個名字不是不行,但聽起來彆扭,應該叫抗日軍什麼的。林闖說那就叫林家寨抗日軍。柳東雨明白他捨不得林家寨,但名號太小了,給人的感覺像臨時湊合的。柳東雨提議用北方抗日軍。林闖不情願,揶揄,妹子,這還沒打呢,你先把林家寨滅了。柳東雨說,北方抗日軍,你依然是老大,你林闖的名字會讓日本人聞風喪膽。柳東雨順毛捋,林闖也就順坡下來,說好吧,反正你是軍師,聽你的。柳東雨說我當不了軍師,遇事商量着來。林闖說過去他是寨主,現在該叫司令還是軍長。柳東雨說你願意叫什麼叫什麼。林闖想了想說,還是叫寨主吧,叫寨主有底氣。
柳東雨說過去你是土匪……林闖不高興了,妹子,你和咱一夥了,怎麼還瞧不起人?土匪怎麼了?咱當土匪沒禍害過老百姓。柳東雨說沒禍害過也是土匪,爲什麼說到土匪你就急?因爲你知道土匪的名聲不好。林闖說,咱不是北方抗日軍了麼,你老提過去的事幹什麼?柳東雨笑了,我還沒說呢,你就打斷了。現在咱是北方抗日軍,得幹正事。林闖有些不高興,你這是繞彎子罵我呢,我什麼時候沒幹正事了?柳東雨故意激他,心虛了吧?林闖叫,我心虛什麼?妹子,你不要給我設套子。封你個軍師,你也不能這麼動心眼兒吧?搞得我腦袋大了一圈。柳東雨說,你是抗日軍的定盤星,沒什麼特別的事,別往濛江縣城跑,你有什麼意外,抗日軍就散了。林闖突然漲紅臉,是三豆和馮大個兒這兩鱉貨胡說八道吧?我不過——柳東雨打斷他,我纔不管你的爛事呢,只是提個醒兒,你現在是北方抗日軍的司令,哦,寨主,咱現在的正事就是打日本人。林闖馬上換上嬉皮相,妹子,我就夠能胡扯的,沒想到你纔是高手。柳東雨笑笑,師傅領進門,是跟你學的麼。林闖說,除了打槍,你樣樣比我厲害,打槍也快超過我了,到時候我說話怕是沒人聽了。柳東雨說,比得過你?你那一簍子廢話,真是絕活兒呢。林闖舔舔嘴,我就剩這點兒值錢家當了。
林闖提議三天後和日本人幹一仗,都北方抗日軍了,縮在寨裏讓人笑話。柳東雨說打是要打的,但一定得準備充分,第一仗就把名號打出去。咱先摸清濛江、磐石、樺甸日兵的動向。林闖喫驚道,妹子,你不是三個縣都打吧?咱哪有那麼大胃口?柳東雨問,怕了?林闖伸出手,要摸柳東雨的腦門,柳東雨躲開,把你的爪子弄一邊兒去!林闖嘿嘿着,摸住自己腦門,是我發燒了?沒有啊!柳東雨盯住他,追問,你當真怕了?林闖聳聳肩,是有點兒怕。妹子,北方抗日軍,聽起來厲害,也就幾十號人,打三個縣城,那還不讓日本人活吃了?我死不要緊,不能把弟兄們往鬼門關送,他們年少的,連女人……林闖偷偷瞄瞄柳東雨,忙改口,我可沒這麼心狠。
怎麼設眼線,怎麼聯絡,兩人又商量好半天。林闖說磐石不用派人了,我早想好了。柳東雨脫口道,陸芬嗎?林闖說,她是磐石本地人,家又在縣城,沒誰比她更合適。那日,林闖說陸芬先柳東雨返回山寨,要入夥,柳東雨怎麼也不敢相信。陸芬與柳東雨不同,既然逃出去了,怎麼會自己尋上門,甘當土匪?林闖說他絕對沒有騙柳東雨,他同意陸芬加入,但兩天後就把陸芬送回磐石。在磐石一樣是林家寨的人。起先陸芬不願意,最終被林闖說服。柳東雨問他怎麼勸說陸芬的,林闖笑而不答。柳東雨想陸芬或許是一時衝動,那股勁兒過去就會後悔。林闖這樣,柳東雨暗想,看來陸芬是鐵心了,不然林闖不會當回事。林闖嘻嘻哈哈,從來沒正經話,人卻極賊。沒把握的事絕對不下定論的。
初步議定,林闖打個呵欠,說這個頭兒不好當啊,別人睡覺,咱在這兒操心。柳東雨說你以爲呢?當頭兒就別想舒服。林闖說我現在才真正知道什麼叫逼上梁山。妹子,你不在哈爾濱好好呆着,回來幹什麼?柳東雨故意刺他,還沒幹呢,就後悔了?林闖嘿嘿一笑,哪能呢?你給咱指的是陽光大道,怎麼不早說呢?咱娘在的時候就該把這大旗扯起來,她就不會罵我土匪了。你說你,左攔不住右攔不住,非要走,難怪咱娘認你當閨女,你倆的脾性還真像呢。
柳東雨未置可否。林闖說的有些道理吧。她必須尋找哥哥。若不是在哈爾濱幾個月的經歷,也不會想到組織隊伍。
林闖做不解狀,不高興了?我也沒說什麼啊,你就撅嘴了。
柳東雨搖頭,說到娘就難過。
林闖問,想讓娘好過?
林闖明顯是設置陷阱,柳東雨沒理他。
林闖不甘心,追問,你不想讓娘好過?
柳東雨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林闖說,你誆我可以,不能誆咱娘啊。她都成黃土了,你就忍心?
柳東雨說,少胡扯!
林闖做痛苦狀,妹子,太傷你哥心了。不,太讓本司令傷心了。你說,我要真是司令,你敢嗎?司令是什麼人?指使誰敢不聽?
柳東雨說,司令也不能亂髮指令吧?要不還有什麼威信?
林闖仍惦記着沒說完的話,自顧自道,讓咱娘高興其實很簡單,娘心疼我,我高興了娘自然就高興。怎樣?侍候咱一回?
柳東雨猛然立起,冰冷的目光錐子一樣刺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