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寒原本低着頭、半彎着腰在挑選花草,那些話猝不及防傳到耳朵裏的時候,她愣住,定在那裏,彷彿出現了幻聽。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慢而又僵硬地站直身體,面上看不出多餘的表情,但眼神卻帶着深刻的壓抑,似一把時光裏擱置多年卻依舊寒涼的劍,剖開了記憶裏重重堅硬的山石,對着面門,直刺而來。
她的聲音很低,很輕,很冷,很淡:“王辰,你剛纔……說什麼?我沒聽清。”
“我說,我表哥娶了一個叫趙顧的醜八怪爲妻,那個醜八怪還已經去世了,她生前大概過得不好,我表哥幫她跟原來喫人不吐骨頭的骯髒家族斷得乾乾淨淨,入了我姑父家威武霸氣的君家族譜,還給了那不存在的新娘無上榮耀、隨了夫姓、改了名字叫君顧!但我覺得啊,這都是我表哥不想結婚打的幌子吧,他多半不喜歡女人,喜歡男人,否則怎麼會對自己這麼狠,君家可向來都是一夫一妻白首不離的傳統。”
王辰說得可歡快了,爲蘇老大喜歡聽他講的八卦而感到高興。
“哦,是麼,你怎麼知道對方是個醜八怪。”蘇寒的聲音如同夢囈,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說什麼想問什麼,就問了個最無所謂、最不會扯痛神經的。
“我聽說的啊,傳言都這麼說。”
“哦,你家表哥這麼做,確實挺奇怪的。”蘇寒輕喃。
王辰拍掌:“是吧!蘇老大你也這麼認爲吧?!靠!我就說不正常!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肯定有事瞞着我姑父姑母呢,哈,他肯定喜歡男人!”
蘇寒緩緩擡起頭,眼神有些冷:“他喜不喜歡男人我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不過,他擅自給別人改名爲君顧,我倒替那姑娘有些不平,別人又沒答應嫁給他,他憑什麼自以爲是幫人改名字、入族譜、定婚約,這簡直自戀得可以,是欠收拾的典型啊。”
王辰有些懵了,他哪知道蘇寒跟他那口口聲聲死去的“表嫂”原主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蘇寒的側重點不同,他有點兒跟不上蘇寒的思維了:
“不是吧老大!排除我表哥可能喜歡男生這一點,一般女生聽到這個故事都會感動得稀里嘩啦的吧,都會覺得我表哥很深情很有擔當很值得託付纔對啊,畢竟年紀輕輕就願意跟一座墓碑過一輩子,不是誰都有勇氣這麼做的。
我敢跟你打賭,如果那姑娘還活着,肯定願意嫁給我表哥並感激我表哥的,也肯定願意立刻脫離原來的家族,畢竟她生活得那麼不好。
還有啊,君顧這名字多好聽啊,比那姑娘原先在家裏被隨便取的名字簡直好聽一萬倍了,換我也樂意啊,怎麼會反對。”
蘇寒掐了掐手心,視線在王辰身上掃了一下,又面無表情地拂開,眉心擰着,心底有點不痛快:“是,是該感動感激,你這種可能就是傳說中被賣了還幫別人數錢的。”
王辰:“……”爲麼他覺得蘇老大的情緒有了很大的起伏和變化,甚至有點心情低落和不高興呢,是錯覺麼?
他這是在講笑話啊,蘇老大這是怎麼了,怎麼不笑反而板起臉來了?
蘇寒心裏確實翻起了驚濤駭浪,她剛纔差點失去理智再問一句:“君千墨除了給對方改名字爲君顧,執意娶一個去世的女子爲妻,入君家族譜,可還有提到其他人的名字?比如……可有提到她……蘇寒?!”
幸而剋制住了,清醒過來,沒犯蠢問出如此自亂陣腳、自漏馬腳的傻問題。
根本不用問,君千墨如果跟她一樣擁有了前世所有的記憶,記起了蘇寒這個名字和音容笑貌,應該就不是請墓碑入族譜,而是第一時間找到她這來了。
外面走廊的風吹進來,店裏珍貴花草的枝葉晃動,仿若一曲悵惋的哀歌。
蘇寒悵然一笑,有意思麼。君千墨到底在幹什麼。
他的行爲,確實像王辰所分析的一樣,呵呵,似乎處處透露着……深情?
可是,說不通啊。
她不信。
她看不懂。
他這是也記起了上一輩子的一部分事情麼?
上輩子鬧到那樣的地步,蘇寒深吸了一口氣,掩飾了眼中複雜的情緒,又頓了一下,儘量努力平靜地說:“不買了,回去吧。”
她很不喜歡這種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又有些心慌失措的感覺。
她心中對君千墨的抗拒和警惕又增了一分,或許,該找個機會主動試探一下對方,到底想起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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