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幾乎所有人都聚齊了，席幕遠是最後到的，而他身邊的女孩引起了她的目光注視。
在座的所有人，除了路歆眼眸起了絲絲波動外，便只有她了。
其他人似乎都提前知道什麼似的，並不覺得驚訝！
女孩的面容和紀念然基本一樣，只不過區別的是，略微僵硬了些。
中途，女孩開口說了一句話，便是，“小叔叔，我有點渴了，想喝果汁。”
怯生生的模樣，看着柔弱到彷彿風一吹就能倒。
那聲音，和印象中紀念然的聲音也很相像，可缺少了幾分冷淡。
而席幕遠，真就伸手給她倒了一杯果汁。
這一幕，落在蘇安顏眼中，她不知如何，垂下了眼眸。
紀念然已經走了，席幕遠這般又是做戲給何人看？
還是，只爲了求那一抹心安？
她不禁聯想到自身……
如果她也沒了……
江易衡也會這樣找一個替代品嗎？
會嗎？
心內似乎也有了答案……
應該不會……
因爲，他已經有林靜涵了。
她想要喝酒，卻被江易衡攔下了，溫熱的牛奶彷彿還飄着熱氣，那一刻，氤氳不明，她看不真切男人眼眸的神色。
也許是在瞪她吧，她看不清……只知道那視線很濃烈，灼re到她快要被燃燒掉。
他恨她，又爲什麼還會在意這個？
不過是爲了孩子罷了。
哪有父親會不愛自己的孩子，哪怕這個孩子是罪惡下的產物。
……
深夜，所有人都散去，這雅緻的包廂內，只剩下即將遠走的路一帆還有清醒卻想醉死過去的路歆。
暈黃的光下，路一帆看着這個已經並不年輕的女人，有些感慨。
他記得他第一次見到路歆的時候，才二十歲，剛從國外回來。
第一次聽到她的名字時，都姓路，這一點路一帆都覺得很有緣。
路歆比他小，所以他把她當妹妹看待。
路歆喜歡江易衡，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實，而江易衡要和林靜涵訂婚的事，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而今，他如那日她喝得伶仃大醉時語重心長的說，“別等他了。”
因爲，無論怎麼等，都等不到，等不來心，等不來身……
又何必呢？
何必跟自己過不去？
路歆渾身一震，隨後拿過紅酒杯看了一眼裏面的酒，新鮮潤澤，上好的酒，這一晚，她沒喝一口，此刻，卻是一口喝下。
穩了下心神，她看着路一帆，淡淡的說，“其實我一直都清楚，只不過是習慣了。”
習慣了等江易衡。
習慣了成爲他左膀右臂爲他處理一切。
習慣了每天早到，站在不遠處凝視着他的到來。
習慣了看着他對別人好，偏偏自己還希望他好……
習慣真的是一種可怕的習慣。
路歆心內的苦澀還是涌了起來。
“你
明白就好，如果可以離開，你也走吧，這麼多年，你做的已經夠多了，也該歇歇了。”
十餘年的不遺餘力，夠了。
可路歆卻是輕輕搖了下頭，“不歇，歇了就老了，我才三十歲，還能再工作幾十年呢，等到了實在動不了的時候就下崗，然後去國外找你，讓你幫忙養老。”
路歆說着，笑了起來。
三十歲的面容，十年曆練，由女孩蛻變成女王。
她經歷的大概只有自己清楚。
路一帆也笑着回她，“那自然成，路家家業的養活我們倆到老還是穩穩的沒什麼問題的。”
打笑着，似乎和從前一樣，那段有說有笑的日子。
如今，路一帆要出國了。
路歆知道的是，以後要想再見，怕是難了。
而他走的原因，她其實也清楚明瞭。
想到這，她伸手倒了兩杯酒，一杯遞給他，笑着碰了下杯子，聲音帶有幾分沉意，“一路順風。”
路一帆接過，笑着喝了下去。
離開，是他做的選擇。
他需要懺悔。
他們一直坐到了天亮，聊了很多，很久。
路歆親自送他上了飛機，然後折身剛出機場，報亭內擺着今早最新的財經報紙。
上面是江易衡和林靜涵的合照，佔據了整個版面，照片中的男人薄脣緊抿，眉梢盡顯疏離之意，整張臉在燈光的映照下，忽明忽暗，溫涼如水，給人高深莫測的感覺，而他身邊站着的林靜涵面上含笑，一副溫婉千金模樣。
路歆看到這，一笑。
有些事，還恍若如昨。
那一年，她站在一片廢墟中，身上是血和泥，身邊是病懨懨的妹妹，父母皆被這成片房屋的廢塊給掩埋住，沒有親人沒有任何，連喫飯都成問題。
是那個人出現，跟她說，“你願意跟我走嗎？”
他逆着光，站在她面前，倒影籠罩了她，你經歷過絕望嗎？就好像是人已經掉下懸崖峭壁，卻被人拉了上去。
那時候的江易衡在她心中就是這樣的，一個拯救她的人。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帶着她和妹妹離開的少年是江家的太子爺。
可從那之後，她就再沒見到過那人。
然後沒過幾年，江家老爺子去世，整個江氏面臨動盪，她不顧一切來到他跟前。
那一天，辦公室內，她看到了不過才二十歲的江易衡。
他和印象中的少年不再一樣，一身黑色的西裝，明明很年輕，卻給人老氣橫秋的感覺，也是那時，她堅定了要留下幫他，哪怕自己幫不了什麼……
後來，她見證了男人鐵血手腕，一一除掉了那些妄圖侵吞江氏的人，又親眼看着江氏起死回生，而她也在這瞬間以最快的速度學會了這些，成爲了能夠站在他身旁幫他處理這些的人。
再然後，她成了這公司除了他之外，職位最重的人。
年少時的愛慕也隨着時間日積月累累積在了心中，便是沒說，所有能看到的人都清楚。
便是江易衡自己，她想他也是知道她心意的。
相處這麼久，他的一個眼神都足以她瞭解他所有的想法。
所以，他對她並無意，她清楚。
其實，一直都知道，只是他們都裝作什麼都沒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