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清雲鑑之傾城血櫻 >第二百八十一章 將死之脈
    餘老再道瓔璃之事,藍衣的人聽得怔住。“梅大哥的心不在驚雲閣,又會在哪裏”

    玖璃心口一緊。

    小姐與公子指腹爲婚,公子雖逝,小姐名義上仍是公子的未亡人,江湖皆知。瓔璃若言公子心中另有所念,於小姐無異於

    “瓔璃與玖璃自小跟隨公子身邊,與公子一起長大,經年伴於左右。”瓔璃抱緊懷中骨灰罈,伏地不起。“閣中之衆都明白,於公子而言,小姐與驚雲閣最是重要,無可比者。”

    幽雪持續不斷地飄落下來,落在紅衣女子顫簌不止的背上。

    “只有瓔璃知道,公子的心另有歸處。”

    藍衣之人震了一下,面上有些恍恍然的,更見幾分寒白。

    “瓔璃。”玖璃忍不住攔道。

    “公子的心意,至死也沒有言過一句,今日在此,瓔璃亦不會多言”女子伏於雪地的身子更見顫簌:“只希冀於小姐能夠成全,成全瓔璃,也成全公子。”

    藍衣的人看着地上紅衣女子許久,終於邁出一步。

    玖璃於此刻棄劍於地,再度伏首,重重以頭碰地:“瓔璃於公子身邊最近,世上若有人通曉公子心事,那人必定是瓔璃。求小姐成全她”

    紅衣女子眸光一顫,眼淚潸然而落,咬牙伏首於地緊緊握住了手邊長劍。

    藍蘇婉蒼白着臉慢慢俯身,將地上女子摻扶起。“我懂了你走吧。”

    衆人皆一震,瓔璃倏地擡頭看向面前之人。“小姐”

    “就如同我把梅大哥看作兄長一般,梅大哥於我,應也只有兄妹之情。”藍蘇婉虛弱地笑了笑:“是我多年不曾關心過梅大哥心中所想,只一味受着他的拂照。今日若非瓔璃點出,我尚且不知道梅大哥還有心心念唸的所在。”

    藍衣之人靜靜望着紅衣女子:“幸還有瓔璃知曉,可免梅大哥於地下落寞難過、不得安息如此,梅大哥的去處,便就託付予瓔璃了。”

    紅衣女子滿面是淚,哭着再跪道:“謝小姐”

    餘老等人面上深憂、眉間緊擰。想要再說什麼,卻被東籬拉住,強忍了下來。

    閣中老人咬牙看着藍蘇婉將雙璃送出。

    “蘇婉與兩位護法另有事說,還請幾位長老於此稍候。”

    門前積雪已深,見得一匹黑馬已被系在門側,背上搭着一個裹成方形的包袱。

    “是那方錦木盒”玖璃立時反應過來。

    瓔璃翻身上馬,頷首而應。

    此時一隻雪白的鷂鳥飛來,落在馬上,看着瓔璃懷中被麾衣裹緊的骨灰罈。

    藍蘇婉立身門前,目中殤然,慢慢擡頭看向瓔璃。“蘇婉有幾句話,最後問瓔璃。”

    瓔璃回首肅面:“小姐請問。”

    “你與玖璃是驚雲閣左右護法,衆長老與我,只能容一人離去,今日你離了,便是拋下了玖璃,如此你還要走嗎”

    雙璃對視一眼,許久,瓔璃慢慢側首,極輕地點下了頭。“倘若瓔璃不明公子心意,此生都不會離開驚雲閣,更不會離開玖璃但此時此刻,瓔璃若棄公子之思於不顧,此生都不得心安。”

    玖璃只望着她。不言不動。

    藍衣之人頷首。

    下瞬再道:“今日此去,何時歸來”

    輕雪縈滿馬上之人緊抱的骨罈,捲來數瓣寒梅。

    瓔璃沉默許久,輕聲道:“願伴公子身側,一生侍奉。”

    馬旁靜立的黑衣男子不覺一顫,轉瞬低頭。

    瓔璃握於馬繮上的手亦攥得極緊。

    藍衣之人看了他們一眼,垂眸也靜。

    “最後一句,你要去何處”

    瓔璃直視藍衣之人雙眼,久久,一字字道:“歸雲谷。”

    藍蘇婉一時怔住,未幾,猛地一震。

    “都道驚雲公子和清雲宗主不和,最後竟能以命相救”

    不知爲何就想起了南疆之行時,青衣少年甘入蠱池中的那一幕。

    應是痛苦至極,生不如死的。

    那人卻應了。

    又何嘗,不是以命相救

    便如後知後覺般醒徹,不覺一聲悽笑,“我知道梅大哥心中所念是誰了。”

    藍衣之人言罷,轉身迴旋,大步行入雪胎梅骨內。

    “小姐”瓔璃輕聲喚了一句。

    藍衣之人猝然止步,背對門外的人,立身在雪胎梅骨內。

    語聲霍然喑啞:“替我,照顧我師父。”一言罷,縱身便離。

    雙璃看着藍蘇婉的身影消失在門內,久久方知回首。

    玖璃看了一眼馬上女子,怔聲道:“原來是端木先生。”頓一瞬,又道:“我早該明白。”

    瓔璃回望他,哀然一笑:“是公子藏得太深。”言罷,又默然垂首。“只是又哪裏藏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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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幽雪無聲垂舞。雪鷂凍得直哆嗦,鑽進了瓔璃麾衣下。

    許久。紅衣女子揚起面前馬繮。

    “你保重。”

    玖璃心下一擰,眼眶微紅。“嗯。你也是。”

    十指陡然顫簌,眼淚順着臉頰蜿蜒而下。

    瓔璃嘶聲泣道:“從今以後你守護公子的責任,我守護公子的心。”

    隨着馬繮揚起的些微風響,馬蹄紛踏,已向着劃開的風雪奔馳遠去。

    玖璃獨立在雪胎梅骨門前,握緊手中之劍,望着女子漸漸模糊的背影。

    喑聲應下:“好。”

    雪花落在男子臉上,轉瞬化成了水。

    歸雲谷中。

    青衣的人將慕天閣內一到十四層所有醫書尋出,搬入藥廬內沒日沒夜地翻閱。

    時至深夜,葉綠葉挑燈而至,將手中的粥遞至雲蕭面前:“把粥喝了。”

    雲蕭接過,一飲而盡:“謝師姐。”言罷再度埋首醫書之中。

    綠衣的人轉身闔門而出。

    含霜院中,輕雪一直在落,覆滿屋瓦長檐。

    那日端木嘔血過後,昏睡五日,至今不醒。

    葉綠葉寸步不離地守候榻前,雲蕭夜以繼日地閱遍谷中醫書。

    “師父脈相,分明只是虛微,理應醒來調養數日,便無大礙。”雲蕭放下女子腕脈,沉聲道:“可常人怎可能一再這樣昏睡兩日、三日、四日一連五日不醒,不喫不喝,元力滯頓,越來越見虛弱。長期如此,師父身子只會越來越差若再一睡七日不醒”青衣的人眸光一黯,抑聲。

    “水迢迢之力倒退回上一層不說。元力紊亂傾覆,傷及內腑,更有可能一睡不醒。”

    葉綠葉直直地看着他,冷肅的面上盡是沉凜之色。“師父元力本強,更有水迢迢之力護身,往年縱是寒冬,身體虛弱,也不曾像這樣數日昏睡此究竟是何因由”

    雲蕭握掌成拳。“怪我醫術淺薄,診斷不出師姐放心,我一定找出師父一再昏睡的病因。”

    少年言罷,轉身便向院中深處慕天閣而去。

    葉綠葉每日將少年卯、酉兩時熬好的藥喂於榻上之人,於院中穿行而過時,便見青衣的人日夜不替地於藥廬內翻書急閱。夙夜不寐。

    綠衣之人不時怔色。而後守候女子榻前,面色亦越來越凜。

    待到六日晚,青衣的人肅聲道:“過了今晚便過七日,我們不能再等了。”雲蕭上前一步緊緊看着榻上之人蒼白晦暗的面色:“我只得以點水針法,將師父強制喚醒。”

    葉綠葉默聲片刻,頷首以應。

    元火熔岩燈明黃的燈光映照一室,燭火輕躍不止。

    葉綠葉褪去端木中衣將人扶坐榻上,背對雲蕭。

    青衣的人直視女子裸露的背,執針於指間,下一瞬毫不猶豫地連指而下,指尖所到,銀針已落,隱見無形的水浪如漣漪一般輕輕漾開。

    女子呼吸一促,聲息見急,霍然喘息一聲,十指微動。

    雲蕭伸手拂過女子冷白的背,指尖微動,已然取針收力。復而又一齊射入。

    端木急喘一聲,眉間緊蹙,冷汗瞬間涔額,竟似痛極。

    “師父”葉綠葉心下大緊,立時急喚。

    雲蕭更是一震,一把伸手握住女子腕脈。

    指下脈博衰微,虛遲細亂,幾乎斷續。

    雲蕭雙目一瞠。

    “雲蕭”葉綠葉沉聲喚道:“雲蕭”

    青衣的人一震而醒,呆呆地看向綠衣之人。

    “師父醒了。”

    榻上女子無意識地向後倚靠,青衣少年慌忙伸手一把撐住其背,另一隻手連指一繞,將女子背上銀針悉數拔出,緊攥於指間。

    女子毫無所知地靠入身後少年懷中,低頭間急促的呼吸在慢慢平復。

    少年毫無所覺般輕攬女子在懷,有些出神地將指間銀針拭過,收入一側布帛中。

    葉綠葉看見面前情景,有些異樣,眉間幾不可見地蹙了一下。

    伸手便拽過寢榻內側的薄麾蓋到尚且只着褻衣的女子胸前。

    與此同時雲蕭伸手再度把住了女子的脈。

    指下脈膊平和緩慢,只比常人要更遲一些。是虛微之象,並無大礙。

    雲蕭的手卻隱隱在抖。

    只因方纔一瞬間,指下女子的脈膊,竟似將死之脈。

    “綠兒。”女子呼吸已輕,聞着身前之人的聲息便喚了一聲。

    “綠兒在。”

    而後數聲輕咳,女子又喚道:“蕭兒。”

    “蕭兒在。”

    榻上之人慢慢睜開空茫的目:“小藍”

    燈火輕曳。

    窗外風聲謖謖,夜深月冷,竹影枯枝照映着院中積雪,寂靜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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