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雲蕭見她出來,立時上前一步喚道:“昨日……”
石木草愣愣地看着他輕肅溫和的神色,面上易容過後,風華盡掩。
音如琴響,兩年如親姐弟般相拂照顧下來卻早已習慣。
他如一介尋常少年般站在自己面前,面容清霽沉靜,雖見肅俊端然,但比之昨晚傾城容色,實難以相比。
“你……難道是在這裏守了一夜?”
雲蕭聞言微愣,而後輕輕點頭道:“不知二姐做何想法……師父有命,在外須以易容示人……所以雲蕭才……”
他面上幾分難色,看着石木草,言辭間多有猶豫歉赧:“……我本貌……長得像妖麼?”他似有些尷尬,極爲猶豫道:“難怪師父吩咐……”
石木草一愣。
他竟不知道自己有多美……
心下一時竟不知爲他慶幸還是嘆息。
“我記得你好像說過……”石木花直直地看着他:“你沒有幼時的記憶?”
雲蕭微怔,不知她爲何突然問起此事。猶豫着點了點頭:“是沒有,我十一歲從歸雲谷中醒來……師父說過之前之事我不必再憶……所以雲蕭從未想過。”
十一歲……五年前……正是汝嫣家被滅的時候。
石木花怔怔地看着他平和的面色。
他根本不知道他那張臉在這個俗世裏,能牽動多少人的心魂。也不知道自己的容色足以冠絕天下,是這個江湖曾經不可逼視的絕世之櫻。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汝嫣家的人。
“你是對的……”石木草突然道:“……你師父,是爲你好。”
雲蕭愣了愣。
一株遺世的絕美殘櫻,孤然凌落於世,再沒有連城庇佑,也沒有顯赫的家世相護。石木草在心底嘆了一聲,確實唯有叫他自己成長得足夠,纔敢讓他以本來身份示以天下人。
可幸,當年他遇到的是端木孑仙。
石木草重又露出昔日憨然可親的笑來,輕聲道:“你聽你師父的話,永遠做雲蕭就好,這一張臉就挺好的。”
“二姐?”
石木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頭,眸中是極隱晦的傷懷:“二姐也只想看着你一直像現在這樣下去。”她斂目笑了起來:“二姐會幫你保密的……下次要小心些,切莫像這樣隨意叫人看見了。”
雲蕭略有遲疑地看着她,而後點了點頭道:“謝二姐。”
“沒想到平日裏對着我們都是易着容的……你這易容術竟連二姐我都能騙過。”石木草忍不住又道。
雲蕭笑了笑,謙聲道:“我的易容術終還是粗淺的,否則昨日也不會在鬼爺爺石屋裏被二姐看出不妥來……實則我手中原本有一盒朋友送的玉顏膏,易容後抹上它就可助我掩去易容痕跡,不叫旁人看出,但前日裏已經用完了。”
石木草一愣:“難道是南疆巫族獨有的玉顏膏?”
雲蕭回憶着道:“好像是南疆所有,似乎並不易得。”雲蕭微赧道:“我前日裏見七嫂要下山去,曾託她幫我於胭脂水粉鋪中問一問,卻並沒有。”
石木草聞言心思一轉,不由得噗嗤一聲笑出了聲:“你竟讓七嫂幫你買胭脂,以她大嘴巴現在定是全寨子人都知道了,定以爲你看上哪家姑娘了呢!”
石木草想起什麼,恍然道:“哦哦……你定是前日裏剛託過她是不是?正是我傳信說這幾天回來的日子,難怪五嬸她們看我的眼神兒那麼……那麼……”她不覺又捂嘴笑了起來:“定是以爲你想買什麼玉顏膏送我了!”
雲蕭忤在原地,似是完全沒有料想到。
“好了好了,你快回自己屋去吧,再站在我屋子前面,不定還要傳出什麼話來!”
……
“昨天三公子守在二小姐屋子前一整夜呢!”
“一整夜?!”
“是啊是啊,早上起來老婆子還看見他在!”
“是爲了送那盒什麼玉顏膏吧?”
“保不定就是!”
“我看是了。”
“我看也是。”
“……”
雲蕭從幾個寨中孀婦身後走過,怔忤許久想要與她們說清楚。“五嬸,七嫂……那個……”
幾個婦人一看是他忙拾掇了就走:“三公子面皮薄,快走快走……”
眨眼間剩了少年獨自一人凌亂於風中。
秋風吹起。
……
晚間雲蕭依次去到青陽子、尹莫離幾人屋中道別,石木花一把揪住了雲蕭的衣襟咆哮。“你個混小子!纔多點大!就敢勾引我女兒了!!”
剛踏步進屋的石木草面上便青了青,扶着額過去揪住了石木花的耳朵:“人老了耳朵不好使,五嬸七嫂她們叨嘮幾句卻馬上就聽實了,平日裏我跟你說的話怎麼一句也記不住……”
“哎喲哎喲……乖女兒……放手放手……這小子還看着呢……”石木花忙求饒:“你說的哪句話爹沒放在心上了?肯定都有……都有……”
石木草負氣道:“女兒早就說過了,這輩子就屬驚雲公子是我的心上人……其他人再不會多瞧一眼……”
石木花擰眉:“可是鬼老先生不是說那姓梅的嫌你老,瞧不上你,叫你別再想了麼?”
石木草一張憨實的秀臉漲得通紅:“就……就算他嫌我……我也只喜歡他!”
“哎你這丫頭……”石木花面容肅了肅,直聲道:“有我當年追着你娘死纏爛打的氣勢……不錯不錯,孺子可教也……好像有哪裏不對?”
石木草臉漲得更紅,一扭頭二話不說就跑了。
“哎乖女兒……乖女兒……!”石木花追着女兒跑出去幾步,才後知後覺地回頭來看着始終站在一旁的雲蕭:“你說你來找我幹嘛的?”
雲蕭揖手道:“鬼爺爺命我出去辦事,雲蕭明日起程,最遲三月後歸,因而來跟花叔說一聲。”
“辦事?才兩年鬼老先生肯放你回去了?”石木花惑道。
雲蕭搖了搖頭:“並未……此事若能辦成,鬼爺爺或許會讓雲蕭回去歸雲谷。”
石木花便隨意道:“既是如此你就去吧,你不是一直想回去麼?反正你在我們三個這兒學得東西也差不多了……說起來也真是汗顏,我們學了一輩子的東西你兩年就不輸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