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清雲鑑之傾城血櫻 >第七十九章 舉舍爲家
    (謝謝冀夢濯非和朝烯大大的打賞心意。網更的有點晚了,不好意思啊親們……)

    正文:

    “有人……闖入陣中……走生門到陣心……殺了小己小庚……”

    腦中迴盪着女子臨死前滿面是淚的低訴,十數人真正趕到青娥舍刀姝十姐妹所守的馬車之地,眼中所見卻仍是免不了心神俱震,肝膽俱裂。

    入眼一片紅白,阿悅數十步外就止了步,煞白着一張小臉,一步也不肯再踏近。

    “陣……陣就亂了……一批黑衣人涌了過來……像活死人一樣……怎麼殺都殺不死……頭……頭掉了……還能動……”

    紅衣少女捂着嘴往後退,一下子撞到了素衣的女子身上。郭小鈺面上神色仍淡,看不出厭憎喜怒,只是伸手扶住身前少女,瞥見阿悅嚇白的臉與驀然通紅的眼眶,眉間細細地皺了皺。

    “小鈺……”紅衣少女聲已哽咽:“她們……她們死的好慘……”一手捂嘴,一手緊緊攥着郭小鈺的長袖,紅衣少女眼中淚珠像止不住一樣地往下落。

    郭小鈺擡頭望着面前殘破碎散的一地散屍,面無表情,轉頭看着哽咽不止的少女,平靜的眼中卻閃過一抹偏冷色的波動。

    “舍老!”先行趕來的八名弓娥本是呆立在碎屍之中,看見傅怡卉竟是同時快步走回,擋在了絳色旋裳的女子面前。

    可是哪裏擋得住?

    一地碎屍,滿地殘衣和血,混着黑衣殺手的,刀姝姐妹的……圍繞着被血染紅的馬車,深深淺淺地鋪開一層。紫綃翠紋羅裙沾連着碎肉,散落四處,那些殘破的纖細的女子的手,即便離開身體也緊緊握着手中寬刀,瀝血未松,猶有守意。

    傅怡卉呆在了原地,忘了擡步忘了眨眼,幾度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舍老!”尾隨傅怡卉而來的另外十二個弓娥齊齊攔住了絳色長衣的人,爲首那名女子強忍着通紅的眼眶伸手拽住了傅怡卉:“您……先不要過去,等姐妹們……查看好……收拾好……再……再……”

    難以忍受地仰面一聲哭喝,傅怡卉雙手抱着尚有完整屍身的小戊一下子跪倒在了血泊中。

    抑制不住地抖動着身體,眼淚洶涌而出。

    二十個弓娥均已淚流滿面,低頭間便見傅怡卉一口血嘔在了小戊身上,整個人一晃,往前栽了下去。

    “舍老!!”衆女喊聲中均有泣意,心傷已極。

    青衣少年出手扶住女子,兩枚銀針已朝傅怡卉攢竹、勞宮兩穴射了過去。弓娥衆女立時過來接住她,小心地扶起護住。

    青衣少年面上極肅,目中深憫,嚥了咽聲,只道:“……在下暫封了傅前輩心神之脈,以恐前輩悲極成患,憂摧心脾。”少年想了想,又道:“幾位只要拔下銀針,前輩即可轉醒……”

    衆女咬着牙不語,眼淚顫落不止,久久,只道:“……謝公子。”

    雲蕭環顧周遭慘烈情景,想要幫忙,卻實在下不了手,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數十個女子白着臉紅着眼眶,通過一片模糊的淚眼,咬牙抱起身邊姐妹的頭顱、殘屍,慢慢地一點點拼接出昔日舊人。

    活死之人,斷頭猶動。

    可見這十個女子是怎樣不顧性命地與之拼殺,卻仍是抵不過沒有痛覺的傀儡……他們是刀劍入肉無覺、斷頭猶動。她們卻是血肉之軀,捨身去命以搏。

    最後落得肝腦塗地,身殘血盡,搏無可搏……廝殺至最後一分氣力,與來人玉石俱焚,化做飛灰。

    這就是“集無家可歸之姐妹青娥,舉前商後武兩舍爲家”的青娥舍裏的女子麼?

    雲蕭眼望於心,既憫且敬,不禁動容。

    ……

    紅楓林外,農家小舍。

    冉冉的熱氣已將散盡,那語聲溫柔的男子從水中抱出洗過熱澡的少年,拿過手邊的幹巾幫其擦淨了身子,便放置榻上親自給他穿上了裏衣。

    他將少年置入軟被下,一面蓋上被衾一面柔聲道:“梅疏影就快到徐州了,這事你家影主知道了麼?”

    跪地伏首的女子聽見此言身子莫名一震,只有一瞬間的滯頓,下刻便道:“……影主便就是在等他。”

    男子抿脣而笑,眉間柔淡:“莫讓梅疏影見到風雷鞭的主人。”男子輕聲說一句,低頭間細緻地給榻上少年掖好被角:“憑卻兒的武功是傷不了傅怡卉一分一毫的,可我卻相信影主必定能做到。”

    “主人明見。”翠衣女子語聲卑微。

    “影木,你也知你家影主與梅疏影暗中相鬥已有近十年,兩相均在伯仲之間,此一次正面交手……”男子驀然迴轉頭來,神情似柔不柔、似溫不溫地看着地上女子:“以你看來,贏的會是誰?”

    地上女子身子一抖,頭伏得更低:“屬下跟從影主多年,只會說是影主贏。”

    男子溫聲而問:“那你希望是誰贏?”

    女子驀然以頭抵地,翠色的身影極細微地抖動了一下:“回主人……屬下必是希望影主贏。”

    “你起來吧。”男子語聲溫雅:“可我卻覺得梅疏影雖未必贏得了影主,但影主想輕易勝過此人也難。”

    翠衣女子起身而立,恭立一旁,頭仍是低垂着。

    “影主或許能幫我折了風雷鞭……但青玉扇,怕還是難。”男子擡頭來望向翠衣女子,眼神儒雅而通徹:“所以你不必太憂心。”

    “屬下惶恐!”翠衣女子撲通一聲又跪到了地上。

    膝蓋觸地之聲極響,榻上少年昏沉中也嗯哼了一聲,榻邊男子便再度蹙了蹙眉,有些不滿道:“你擾着卻兒了。”地上的人還想再說什麼,男子已揮了揮衣袖,命其退下。

    翠衣女子立時退了出去,片刻不敢耽誤。

    男子轉而望向榻上,見得少年一頭青絲鋪呈於軟枕之上,烏黑如夜,靜泛流光。便就伸手覆到其臉上,輕輕取下了少年臉上的鐵皮面具。

    一張蒼白冷瑟而精緻絕倫的臉顯露在燭光下。

    眉眼間三分女氣,不過少年之齡,細細長長的丹鳳眼已微微上挑,勾勒出一股無形的傲意,眉如墨畫,面如桃瓣。瑰姿豔逸,儀靜體閒。柔情綽態,媚於語言。這是一張舉世罕見的絕色的臉,因極蒼白病瘦,與眉眼間鬱結不散的陰戾之氣而讓人感覺偏於女色,雖無表情,竟也顯出三分陰柔。

    少年迷濛中醒了三分,有些恍惚地望了一眼離臉不遠的面具,而後極緩慢地伸出手握住了男子的手,再度喃了一聲:“義父……”

    男子只是安靜地看着他,半晌後道:“美則美矣,可惜是個男孩兒。”

    男子語聲清雅,音有古韻,轉而又幾分寥落地喃了一句:“便是女孩兒又如何?說是一見便可傾心……便是想成女孩兒分明也毫無所感。”苦笑一聲,男子望向屋中空處,語聲雖寂卻柔:“看來所謂的傾心、銘心、失心,只對那些心裏還沒放入誰的人。”

    言罷重又給少年戴上面具,輕輕將手抽回。

    他忽然極爲安靜地望着桌案上跳躍不止的燭火。出神良久,便也轉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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