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清雲鑑之傾城血櫻 >第一百二十八章 簫語師音
    (小翼謝過齊逸才、初雪的月光、不閒39、bpf2、輕呤子袊的打賞。網)

    正文:

    飢餓,寒冷,疼痛。

    無盡的黑暗中,五識既遠又近。

    彷彿置身在重重枷鎖中,身負千斤鐵索,重得人喘不過氣,睜不開眼,爬不起身。

    天旋地轉,身邊的一切都那麼飄渺而遙遠。

    靜靜躺在雪地中的人掙扎着動了動手指。

    隱隱聽到呼嘯的風聲,和夾雜在風聲裏、若有若無的……簫聲?

    心頭剎那間忽然靜了下來,怔愣惶然。

    身體的感識慢慢醒徹,風雪的氣息撲面而來。

    頭頸下的觸感柔軟而細膩,帶着淺淺的溫度,那樣安靜寧然。

    他擡手,摸-到了身邊的人。

    手指觸及細雪與狐絨夾雜在一起的冰涼與柔軟,五感倏然轉醒。

    蒼涼的簫聲迴響在耳側。深幽寂靜,默然決絕。

    他能感受到吹-簫之人決斷卻空冷、幽然而寂靜的內心,不斷將元力化在簫聲裏,如無形的氣浪隨同起落揚抑的蕭曲拂散開來。

    彷彿用聲音畫了一個大圓,將心中牽掛惦念牢牢圈在這一個圓內,而後不言不語地守着。

    是護,是責,是大義。

    可是音調卻是低迴的。

    百轉千折、幽然如訴,那些揚抑不斷、落如嘆息的音調連成一曲……全然與吹奏者心境不符。

    恍然間心下既悲又惘,蒼涼疼澀。

    冥冥中似對此曲再熟悉不過,闔目間默然心哀,眼角不明所以地溼-了。

    有一瞬間好似變作了是他在執簫而奏,青衣遙立,風捲殘音。

    幽然的簫聲如訴,流泄如語如心殤。

    整個世界驟然安靜又喧囂……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無心。

    眼淚不經意間滾出眼眶,自眼角滑落。

    雲蕭心頭一疼捂着胸口醒了過來。

    睜開眼的剎那看見明月如勾,安靜地懸在自己上方,遙遠的距離,朦朧的冷色。

    風雪也是這般的不遠不近,呼嘯而過,卻不近身。

    縈耳的簫聲仍舊未斷。

    少年睜大眼,看見青絲雪發拂面。茫茫風雪被什麼隔絕在了十步之外,呼嘯着,凜冽着,卻感覺不到它拍打在臉上、身上的刺痛,和徹骨冷意。

    有一瞬間不知今夕何夕,身處何地,遇經何事。

    下一刻,猛然驚醒。

    夜暗風喑,冷月寒輝。

    師父?!

    狐帽已掀,青絲覆雪,拂動的髮尾上結着細長的冰棱。女子一身白衣側坐在雪中,將少年的頭抱了放在自己雙-腿之上。雪色的長麾早已褪-下,蓋在了少年身上。

    單薄的白衣在簫語元力下鼓盪翻飛,如飄舞飛凌的白蝶。幾乎化在了月下、這一片飛雪之中。

    十步之內,風雪不欺。

    少年呆了一般伸手去拉女子的手。

    血順着嘴角源源不斷地流出。女子眼眸輕闔,平靜地執簫而奏,面上一片沉靜。

    蒼白的面容映着淒冷的月光隱隱泛出寒意,少年人心疼如窒。

    “師父……”啞然喚出口,雲蕭摸-到她的手,費力地在她手背上輕輕畫動。

    一橫一豎,又一橫一豎。

    想要告訴她自己已經醒了,想要讓她低頭看向自己。

    然而女子一動不動,始終安靜地望着遠處黑暗,默然吹-簫。

    只有手指僵硬地蜷起落下,不時點動在玉簫之上。

    “師父?!”雲蕭莫明悽然,強撐着爬起,一手撐在雪中一手撫向她的頰,眼中一熱,驚痛茫然。

    他霍然緊緊抱住了她。將頭埋進女子頸側,無措地哭了出來。

    衣袂鼓動更烈,颯颯如風響,他能感受到女子冰涼的身體下輕輕躍動的心。

    時而靜,時而狂。凌-亂喧囂。

    體內元力早已化作寒力衝撞經脈,何來如此強的元力化於簫聲中隔絕風雪?若然強逆經脈催散寒力化成元力而用,必要經脈寸寸被寒力軋過。

    便如人體內最敏感纖弱的神經承受着無盡的錐刺斧鑿。

    單薄纖瘦的身體那樣冰冷而僵硬,少年人抱着她霍然心痛如絞。知她已然痛得麻木,連顫抖都不會了。

    簫聲中漾開淺淺漣漪……默然有慰,憐而悅之。

    青衣的人忽然那樣強烈地想要將她一生一世護在懷裏。

    任歲月靜老,一世安然。

    眼淚洶涌而出,竟難止住。他抱着她,想象世間只剩了他們兩人,從此相依相偎,再難放手。

    端木眼眸輕闔,全身在寒力摧軋下覆了薄薄輕霜,長睫極細微地一顫,有細碎的冰晶從睫羽上落下。

    雲蕭不知自己九死一生,被端木強自催元行鍼救了回來。

    看見女子脣邊涌血不斷,伸手便去握女子的手無論如何也要打斷她的簫聲……

    身後驀然響起狂躁的咆哮。

    少年人悚然一驚,回頭來便見十步之外一隻豐偉的雪豹不遠不近地望着兩人,不時跺爪吡牙,眼中森然,流轉寒光。

    口中一直有哈喇子順着齒縫流下。

    女子簫聲未斷,雪豹於十步外不得近身,狂暴地一遍遍來回踱步,數次想要強撲過來,均在踏進十步後低叫着又退回去。

    聞着簫聲已久,獸息分明早已凌-亂,雙耳有血絲滲出,但仍是不肯離去,幽寒的獸目緊緊盯着兩人。

    不只是風雪,師父在用簫聲抵擋雪豹?!

    少年人兀然醒神,面色一凜伸手就去抓腳邊的霜華劍。

    雪麾從身上滑落。

    掌中微一用力,右臂便如挫骨般疼。

    霜華劍悶聲掉落,五指顫瑟難止,根本拿不住劍。

    低頭一看,左腕和右臂均已被細細包紮過,應是上了藥,微微有些麻癢,顫抖熱燙,同時重如千斤。

    丹田空乏無力,氣息急促間眼前又浮現出黑光。

    青衣的人掙扎着站起,卻又一次次跪倒在雪中,雙膝顫然難立,毫無知覺。

    縱然沒有凜冽朔風,深山雪嶺內,寒意依舊徹骨。

    雪豹看到少年人舉動,驀然更加狂暴,一次次想要撲過來。

    雲蕭執劍撐在雪中,擋在女子面前,努力地想要爬起身。

    可是早已虛弱至極,點水之針刺渡方醒,心衰脈竭,周身何來一絲餘力?

    幾步外的雪豹一聲長嘯,猛地又一次撲了過來,尖利的獸牙直直咬向雪地中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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