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清雲鑑之傾城血櫻 >第二百六十七章 狠絕之心
    風,拂起白衣。

    沙塵,緩緩沉落。

    銀針穿刺過頸脈的瞬間紫衣人兒似有一剎那的醒神,靜謐的風聲中聽到她低喃的語聲,越過耳語人聲風聲血濺聲輕輕響起在白衣人耳邊、心裏……

    她道:謝謝師父……沒有讓阿紫……再錯……

    端木孑仙凝目望着前方。

    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才似聽清了葉綠葉輕喃着所說的那一句:

    “師父?您……殺了阿紫?”

    椅中之人雙手忽蜷。

    四周靜謐地沒有一點聲響。

    梅疏影尚有餘溫的手不知是巧合還是牽動,忽然自端木肩頭滑落,覆住了端木隱隱顫抖的右手。

    溫熱的血自他指間流到她手背上,慢慢冰涼。

    端木本能亦是無意識地,反手一把握住了他染血的手,如是緊桎,顫瑟不已。

    腦中有一瞬間的不清明。

    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端木懷抱着身上之人的手本能地收緊,眼前、腦中,一片黑沉。

    隨之涌上來的,是胸口越來越尖銳的疼痛……心猶如被擰起,霍然跳得那樣烈,疼得那麼過。

    晦暗的面容白成了一片雪……雙脣顫過之後,緊緊抿住,下一刻涌出了點點腥血。

    “端……木先生!”毒堡中人忽然驚聲。

    瓔璃、玖璃下馬奔來。

    白衣之人胸口起伏一瞬,驀然埋首在梅疏影肩頭,未及捂住的口中喘息着涌出了無數血。

    她顫然一刻,喑啞地道着:“端木……無礙。”

    下一刻藍衣如蝶、綵衣翩躚,由遠而近極快地踏落,藍蘇婉呆呆地站立在堡前血泊中看着眼前的一切。

    屍橫遍野。

    血染黃土。

    殘屍一地。

    “師父……”藍蘇婉睜着眼往前走了幾步,下一刻驀然呆住。

    ……梅大哥?

    ……阿紫?

    端木擡頭來望向她的方向,睫羽微顫,下一刻慢慢闔上了眼。

    聲息立沉。

    整個世界終於沉寂。

    “端木先生!”“師父!”“嘖。”

    ……

    益州刺史府。

    天低日沉,驀然又下起了雨,廊檐下水幕成簾,又是淅淅瀝瀝。

    前院書房內,聞吳鬱沉肅的語聲:“清雲宗主留着於我們定然是個阻礙,今日千截難逢的機會,只差一步就能除了她……你爲何要退兵?”

    葉齊冷麪坐在書案後,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吳大人這樣的口氣,是在指責本王麼?”

    吳鬱立時青了臉,僵硬片刻,俯身跪在了書案前:“吳鬱不敢。益州兵馬爲討伐謀害太后的昏君而起事,王爺作爲太后親生皇子、原太子殿下,必定是我等之首,吳鬱不過是王爺手下將領,不敢有分毫逾越指責之意。”

    葉齊聽罷沉默,而後嘆了一口氣,自書案後走出扶起了吳鬱:“舅舅你起身吧,我退兵實屬無奈……是悅兒胡鬧,以命相協逼我退兵。所以才……”葉齊面露沉痛之色,低聲道:“如今母后已去,本王實際只剩你與悅兒兩個親人……實在不敢不顧慮,還請舅舅能夠體諒。”

    吳鬱被葉齊扶起,面色稍霽,再聽此言,目中便緩和了下來,舒了一口氣道:“原來是這樣……悅兒這丫頭太不懂事了,此番已是壞了王爺的大事。”

    葉齊面露憂愁:“雖是如此,本王卻不能不顧忌……待我與她訴清大事,懲戒安撫過後,立時再與舅舅商量後計。”

    吳鬱點了點頭:“除去清雲宗主之事刻不容緩,王爺一退兵他們必定尋機而逃,王爺務必儘快再派重兵圍殺,否則極有可能便遲了……”

    葉齊亦是滿面憂忡之色:“舅舅所言本王何嘗不知,此番定要好好懲誨悅兒。”

    吳鬱再嘆一口氣,只得道:“如此,吳鬱便先行告退。”

    待吳鬱退出書房,葉齊面上愁憂之色頃刻被冷厲森寒所替,葉萍於門外低聲道:“四弟屍身已收斂入棺……另,赫連綺之請見。”

    葉齊大步行出,面色陰沉:“蘭兒的死先不讓悅兒知道。赫連那裏你先對付。”

    葉萍低頭應:“是。”

    煙錦長袍之人言罷,沿長廊而行,大步往後院行去,徑直去了葉悅閨房。

    門口葉飛守着,葉齊揮手叫他離開,“你去看看青兒的傷勢。”

    “是!父王。”

    葉飛走後葉齊快步推門而入,徑直行入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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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  之後擰眉負手,立於榻側望着榻上少女微白着臉沉沉睡着的模樣。

    “先生此舉可是言明,你與本王的合作便到此爲止了?”

    黑衣如墨,流紋似雪,墨衣之人安靜地坐在內室一側屏風旁的朱椅中,聞言未擡眼。

    “你助本王奪位,將來本王便以皇室之名向你墨夷氏認錯賠罪,重推爲武林之主……可此番,先生卻跑來威脅本王?”

    廣袖雲紋流動,墨衣之人終於擡首看向葉齊。“葉家影衛巫家殘落;左相後盾驚雲閣大傷;吳鬱起兵謀反助陣王爺……本座所言‘巫’‘雲’‘鬱’皆已兌現予王爺。”

    “可是你卻拿吳鬱一事來威脅本王,只爲讓本王放過端木孑仙……”葉齊冷笑道:“卻不知先生的師妹、備受世人尊崇敬仰的清雲宗主,卻於萬軍陣前和那驚雲閣主梅疏影你依我儂,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樣!”

    墨衣之人聞言不改顏色,只平聲道:“王爺所謀大事,成敗不在於她。本座已明言王爺,若再對她動手,吳太后因何而死,必見於吳鬱。”

    葉齊語聲不由得冷冽陰沉:“先生當真要爲一人,棄你與本王共謀之大計於不顧?”

    墨衣之人語聲亦冷:“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故王爺可棄生母以求帝位,本座無王爺雄心壯志,所爲之事不過是想慰藉先人罷了。是故難有王爺狠決之心。”

    “先生可曾想過,你我合作本是共輸同贏的道理,你的身份也是本王手裏的把柄?”葉齊目中殺意一閃而過,伸手扶在了墨衣之人椅背之上:“再有,先生何敢自稱無志之人呢?天下間敢叫本王站着他坐着說話的人……墨先生以爲有幾人?”

    墨然面上仍是平靜溫雅之色,語聲亦寧淺:“墨然不過一介江湖中人,榮辱成敗皆不足與王爺相提並論。可吳大人若獲悉吳太后之死早在你我計劃之內,王爺頃刻間便將一敗塗地。今日本座欲言之事,僅此而已。”

    葉齊扶在朱椅上的手霍然凝力,面上卻是極柔和的淺笑:“好一個僅此而已……墨先生一而再地威脅本王,果真是從未將本王放在眼裏!”

    葉齊目中一獰,殺心陡盛,轉指成爪直擊面前之人頸脈。

    墨然靜坐椅中不曾稍動。

    下一刻葉齊五指觸到墨然頸側時指尖驀然如針刺錐鑿,周身一寒。

    墨衣雲紋之人轉首看了他一眼,隨後拂衣起身,“此毒性烈,毒性卻短。一個時辰內不得運功,便可解。”長髮飄搖,綸巾如雪輕撩,墨然緩步自葉齊面前行過,舉止和緩,溫文爾雅。“還請王爺記得本座所言,如此,影網仍可爲王爺助力,否則,王爺能明。”

    言罷緩步行出,未再回頭。

    “墨然告辭。”

    葉齊目送他自屏風後行出。

    面色已是陰惻冷戾至極,負手於後,十指緊握。

    院中無人,墨衣雲紋之人自房中推門而出,擡眼見雨簾成幕,垂於廊檐之下。

    不覺斂目。正欲擡步而行。一側忽然有人喚道:“師兄。”

    墨然面容溫靜,轉目回望過去,少年形貌的人着一襲淡粉色長裳,腰間是經年不變的那條灰白色腰帶,臉如稚子,圓潤可愛,睫羽成扇,忽閃似蝶翼。

    此時梨渦深陷,大眼彎成了月牙兒,正打傘而笑,一臉爛漫天真之色地望着墨然。“綺之打傘送師兄。”

    墨然只是看着他,而後點了點頭。

    兩人並行於油紙傘下,穿過後院小庭往刺史府小門行出。因赫連綺之只及墨然肩頭,故而撐傘的手舉得極高,肩頭濡(ru)溼不少。

    “夏國江湖之上,想必都道師兄是溫柔之人。”赫連側首而笑,看着墨然:“卻不知師兄獨對一人滿心溫柔,對世人不過是表面溫柔,輪到綺之便是表面溫柔也吝嗇施予了。”

    墨然淡淡地平視着前方,步履沉緩,只道:“師父死後,你是真的高興嗎?”

    赫連綺之脣邊餘笑,轉目亦往前看,未應。

    “她若當真死了,你會真的高興嗎?”

    赫連綺之露出淺笑:“師姐若是死了,綺之自然高興。如她這般只爲旁人而活,豈能不累?綺之看着心疼,不如助她解脫。”

    墨然駐步。

    赫連綺之便也停了下來。

    此時天已沉暮,雨水洋洋灑灑地飄落着,天地昏暗,不聞喧聲。

    “我勸不了你,便只能阻你。”

    “師兄想護的,也只不過一人而已,對於這夏國,心下卻希望葉齊能與我西羌聯合以抗葉氏朝堂,最終鬥個兩敗俱傷……綺之說得可對?”

    墨然沒有說話,久久,再度往前行出。

    粉衣之人便也跟了上來,語聲嘻然:“她要護這夏國,而我欲滅夏也欲除她,師兄最是難過,想要這夏國覆滅,卻又一心護她……”

    赫連綺之擡頭來便笑:“可想而知師兄若一直這麼不忘舊仇、又不捨於她,到頭來會落得個什麼結局。”

    墨然目中不由得浮現寂色,不回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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