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雖說蕙娘頗有能耐,但在宮裏的事上,卻的確是幫不上什麼大忙。她不可能把皇帝綁到婷娘牀上,甚至都不好太深入地介入婷娘在宮裏的生活。爲了不使別人生出警覺,權家人已經有小半年的時間沒有入宮了。在外人看來,他們對這個族女,多少有點不聞不問的意思。

    在這種局面下,婷娘還能殺出重圍,博得皇上的歡心,其中必有故事,也可見她確實是有幾分真本事的。至少,這個喜訊一傳出來,雲管事臉上就是多雲轉晴,連良國公和權夫人、太夫人都精神了許多,京城分部肩上的壓力,也一下緩解了不少。

    只是對內是如此歡喜,對外,權家人卻不好張揚,有些和宮中走得很近的人家,現在見到權家人,難免都要恭喜一番,又半真半假地讓他們往宮裏送醫生、送藥材。“哪個內眷沒有孃家人呢,你們家裏出了神醫,還少得了好藥材嗎?趁早快送進去,也免得太醫院那幫殺才又生出糊弄的心思,倒是耽誤了大事。”

    蕙娘卻並不太擔心這個,現在婷娘在後宮中比較低調,可說沒有什麼仇家。唯一一個會踩她的吳興嘉,因上回那事,足足兩個月都不肯出門。雖說牛貴妃頗爲提拔,三不五時把她往宮裏接,但才一開春,她就回宣德去了:出了這樣的事,在京城,她肯定是存身不住的。只要把這個勢頭延續下去,以婷孃的本事,自然能照顧好自己,權家若節外生枝,說不定反而招來牛貴妃的忌諱,弄巧成拙。

    也是因爲這個考慮,權家也就是在才知道喜訊的時候,由權夫人入宮見了婷娘一面,往後也就不再主動請見了。因這幾個月後宮沒有什麼重量級人物的生日,太后又有些欠安,蕙娘也是等到四月初太妃過小生日時,才受邀進宮赴宴。

    太后的身子一直倒是都很康健的,也就是近幾年,因年紀到了,才偶然有些小恙,總的說來,還是給人以一種能活過皇上的印象。今年春天這場病,以算是近年來最沉重的一次病勢了。宮中諸位妃嬪除了正在產育的以外,都自覺自發地到她宮中服侍。而在這樣的大環境下,許太妃居然還要慶祝自己的小生日,這也側面證明了兩宮之間的關係,的確已經相當生分了。

    不管怎麼說,太后又不是危在旦夕,病情似乎也正在好轉。受邀的一些誥命們,就算心裏再爲難,面上卻還是喜氣洋洋地進了宮:說實話,在宮裏,現在也就只有許太妃敢殺牛家人的威風了。被牛家擠得苦不堪言的這些世家們,也要用這樣的姿態來對許太妃表達支持。

    因是小生日,太妃邀的人也不多,除了宮中幾位妃嬪以外,便是她自己孃家親戚,還有素來親善的一些世交。衆人也不分內外命婦,團團坐了一桌,都舉杯賀太妃千秋。

    太妃高興得面上放光,猶道,“如今太后身上不安,今年生日,本打算就這樣過去了。要不是安王那孩子特地從山西趕回來,就爲了給我過個生日,我也沒打算這麼興師動衆……”

    安王今年十三歲,也算是個小小的男子漢了,他去年在山西就藩,不過時常還回來探視太妃。兩人雖然是養母子,但關係的確很融洽、很密切。衆人自然也不會放過這個話頭,你一言我一語地,便誇起了安王。許太妃聽得容光煥發、滿面含笑,待衆人說完一套,才道,“這孩子確實可人疼得緊,才離了我一年,我就很想他了。按說他今年年紀也不大,就藩得的確是早了些。我也怕他年少好事,又受了小人攛掇,倒被養壞了,不能做個賢王。已是和皇兒打過招呼,下個月起,便到山西去帶他一陣子。”

    太妃身份貴重,要按正常規制離京,動靜必然不小,也不能久住。從她的語氣來看,許太妃應該是準備低調離京,去山西住上比較長的一段時間了。衆人都吃了一驚,楊太太先道,“娘娘,您這會要是走了,這——這宮裏可不就更……”

    她嫂子輕輕地拉了拉她的衣袖,楊太太就沒把話說完,只是焦慮地望向了自己的女兒。寧妃衝她輕輕地搖了搖頭,脣邊逸出一絲苦笑,卻並不說話。

    許太妃雖沒明說,但這明顯是被太后排擠得在宮裏住不開心了,是以乾脆換個地方去住。她和皇上關係密切,能求得這份體面,自己自然是解脫出來了。可相形之下,寧妃便顯得更加勢單力薄,頭頂沒了太妃護着,以後來自太后的壓力,她就只能獨自面對了。

    雖說是拼了命的韜晦,但太子位一天不定,牛家就一天都不會心安。日後對寧妃的擠壓,只會更殘酷——衆人又有誰不能明白其中道理?只是太妃心意已定,此時多說也是無益,寧妃便索性也不多言,免得反而惹惱了太妃罷了。

    這些道理,蕙娘看得很是分明。雖說她對寧妃也有一定的好感,但此時亦是無能爲力,心頭也不能說沒有一點放鬆:牛家集中力量對付寧妃,婷娘這裏,那就更加安穩了。

    “宮裏的事,也不是我這個老寡婦能管得上的了。”許太妃笑了笑,拿過寧妃的手來拍了拍,“這孩子雖不是我的親女兒,但這幾年對我的孝心,也是同親女兒一個樣。要說我去山西放不下誰,那肯定是最放不下她。”

    她衝衆人道,“我也拿個大,賣個老面子吧。在座的那都是多年的交情了,日後我雖不在京裏,諸位和寧妃也不要斷了來往。這孩子雖不懂事,但也不是不堪造就。你們還要守望相助,互相都多照拂些兒。”

    太妃大過生日,原來存的是這個意思。在座衆人,有些本來就是寧妃近親,自不消說了,還有些卻是正宗的宗室之後,輩分且高不說,母親都還是先頭老皇帝的姐妹,可以說靠山那都是很硬的。有了她們撐腰,寧妃以後受到的壓力,多少能減輕一點……

    楊太太臉色數變,到底還是站起來給太妃敬酒,她嘆了一口氣。“娘娘對我們小六,真是仁至義盡了。”

    會這麼說,已說明楊家領了這個情,許太妃面上也含了笑意,自然又和楊太太有一番客氣。蕙娘在人羣中冷眼旁觀,心裏倒是有點好奇:權家和許家不能說有多密切的交情,權仲白和許太妃好像也只是普通的醫患關係。在這場意味深長

    的‘金盆洗手宴’裏,許太妃特地喊上她,又是做什麼用意呢?

    因今日過後,許太妃便要遠離,和她有交情的這些老姐妹們,自然都有好多話想說。飯雖喫完了,但衆人依然沒有散去。蕙娘覷了個空子,衝婷娘輕輕地招了招手,兩人便走到外頭回廊底下,在柱子後頭站着說話。

    雖說終於有了進步,地位自然也是母憑子貴、水漲船高,但婷孃的態度,還是那樣淡然、從容,若不是蕙娘很熟悉她之前的狀態,幾乎要以爲此事對她的心境全無影響。見到蕙娘,她親熱地一笑,先自己就報了平安。“我好着呢,大夫說脈象很穩。我自己天天扶脈、摸肚子,也覺得自己是極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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