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權仲白畢竟是親自接觸過牛妃的,對於外人來說,牛妃的這一步以退爲進,可謂是相當精彩。人雖然已經到了大報國寺,但五皇子在宮中的安全,卻得到了保障,說難聽點,就是五皇子都保不住了,三皇子起碼也能跟着一起栽倒下去。最少也不能讓楊家繼續得意下去不是?在舊黨遭受沉重打擊的情況下,這一步,起碼是讓新黨也有些坐蠟了。

    隨着這一步的發展,以及二皇子喪事的結束,京中人心浮動的氣氛,也隨之慢慢地安定了下來:查了,沒聲音了,入土了,移宮了。對於朝廷來說,這無疑意味着二皇子的去世並沒有太多文章,也許就是單純的不幸。起碼,連太監是沒有查出什麼來。既然如此,則一切迴歸正軌,新黨保持低調,舊黨也不敢輕易提議立儲。畢竟到目前爲止,皇帝和楊首輔的關係還算不錯,萬一他真能信任楊首輔,可以一邊立他的外孫爲儲,一邊讓楊首輔繼續在首輔的位置上待下去,那麼舊黨可就真是虧大了。

    隨着西北戰事逐漸升級,東南一帶風雲方興未艾,這些官員們也總算是多了正事要做。雖然呂宋土地富饒,完全可以一年多熟,但怎麼把這些稻米運到國內,甚至是運到西北,可也得費上不少的思量。這其中更少不得油水,圍繞着可能的利益,新舊黨少不得又要展開一番激烈的討價還價,至於外國使節,在皇上久久沒有發話的狀態下,似乎也已經爲衆人所遺忘了。楊閣老沒碰,王閣老就更不會去碰了。

    在這樣緊張又微妙的環境下,權仲白甚至是寧可往還於京城和衝粹園之間,也不願意回良國公府去住,連他通常不肯中斷的義診也都全面停止。各家體會到了他的意思,也都不曾相請,免得真要他把回絕的話說出口了,反而壞了交情。因此雖然外頭風風雨雨暗潮洶涌,一家人在衝粹園裏倒是能安穩看戲,蕙娘居中調度,亦約束香霧部的宮中內線不得輕舉妄動,反而更爲注意接收西北的消息。

    因還沒到一年對賬的秋後時分,宜春號各處除了日常事務之外,也沒有多少事情需要蕙孃親自介入。她平時無事得閒,看看西北戰報,和兒子們說說笑笑,也同權仲白一道在園中走走,說些從前的事。日子亦算是過得十分愜意,只是歪哥老惦記着請許三柔來玩,蕙娘敷衍幾次,只好和他言明:現在許家身份敏感,可不好和權家過多接觸。

    歪哥是什麼性子?一番尋根問底,到底是把朝局給搞明白了。他這個年紀,對世事已有相當認識,亦深知許家現在處境的尷尬,默然許久,也就不鬧着要見許三柔了。只是到底是要比平時話少了幾分。

    時日一晃就過了兩個多月,現在京裏最流行的話題也已經不是二皇子的夭折了:這一次,西北戰線的消耗要比衆人想得都大些,若非大秦國家財政富裕,又剛得了呂宋這麼個得天獨厚的糧倉做殖民地,恐怕糧庫、國庫都有支持不下去的可能。桂元帥一樣在何家山建築防線,擋住了羅春南侵的步伐,但這一次他們也是武裝到了牙齒,火器竟比十幾年前還要充足,而且根據反饋,比大秦軍手中使用的火銃都要先進一些,射程遠不說,連子彈爆炸的威力都更大。在上回西北大戰後,好容易繁榮起來的商路,現在看來又要因爲曠日持久的大戰而受到打擊了。

    至於鴉片一事,自有良國公安排上報,這種事不大不小也是個功勞,良國公正好又在西北,閒着也是閒着,不如掙點閒功了。蕙娘現在倒是又回到了從前雲英未嫁時的生活裏,反正所有事都有旁人去做,她只管着這些人就罷了。又因應酬一律免去,倒是多了不少閒暇來陪家人。包括文娘,現在也比從前開朗了一些,閒着沒事,還同權夫人、太夫人做做伴。兩個長輩也都絲毫不提從前的事,就連權世贇,知道了以後不過也就說了一句,“王家不識好歹,日後就知道厲害了。”

    現在東北權族,主要還在積蓄力量,因私兵死傷殆盡,權世贇一面在鼓勵族人生產,一面也要把權族在白山的產業好生打理一番,起碼要將老巢穩住,還有一些原本生活在白山的邊沿族人,現在有的要回遷到鳳樓谷居住,有的要從鳳樓谷裏遷出來。雖瑣碎無聊,卻是收買人心的好機會。在京城住了一個多月,見局勢發展成這樣,權世贇十分樂見其成,他滿意地回東北去了。留給蕙孃的,無非是‘靜觀其變’四字箴言。

    這麼着閒了一段,最難得連權仲白都是閒的,蕙娘也是抓緊時間使勁地玩。平日無事常和權仲白一道出去放馬,直到德妃生辰,她纔不情不願地進了京城:雖說二皇子去世不久,但怎麼說也是四妃之一,德妃生辰,命婦肯定是要朝賀的,孃家人不能不出面應酬一番。

    婷娘在得了提拔以後,連年生辰都要朝賀。當然她位分不高,有些誥命不願來,隨意託病也不會有人跟着較真。蕙娘已習慣了這最多二三十人的場面,今年進宮,見到院子裏幾乎排不下的長隊,倒真嚇了一跳。她因身份高,又是德妃孃家親戚,倒是被排在了前頭,左右一看,除了權家老親戚以外,還有平日裏很難看到的永寧伯、昌盛侯等人家居然都到齊了。見到她來,紛紛露出笑容客氣招呼。連素日裏最傲氣的昂國公李夫人都對她點頭示意,蕙娘遊目四顧,只唯獨不見孫夫人,心裏也不免有些感慨。

    她此番進來,自然也是紅人,衆人都爭先招呼攀談。倒是楊七娘和楊善桐都在遠處站着,沒有上來。蕙娘拿眼神和她們分別打了個招呼,見兩人神色都十分寧靜,心裏也是有點佩服。二皇子的事,肯定不會就這麼算了,現在打仗,皇上顧不上追究這個,指不定就在暗地裏查案,等仗打完了,才見分曉。燕雲衛雖說這些年來也沒能拿鸞臺會怎麼樣,那是因爲鸞臺會畢竟經營了也有一百多年,四部分離的嚴密結構,平時說來不覺如何,但在反偵查上還是極爲見效的。大部分會民都

    以爲自己在信仰教派,又或是爲當地幫會做事,就是要查都難。一般的官宦人家,私底下指使下人做點見不得人的事,那要瞞過燕雲衛可就難比登天了。若是她們二人中的一個策劃了這番事件,此時表現,亦算心大。當然,就算和她們沒關,這明擺着有嫌疑的時候,還能相信清者自清的人,可不算多。

    當着衆人的面,誥命們談論的肯定不是宮裏的事,多數都還在說西北的戰事。以及從呂宋那邊源源不絕運過來的名貴香料,還有新型的橡膠輪胎,現在京中也是個話題。不到一年的時間,水泥路已經在京城裏流行了起來,不少人過來問蕙娘,衝粹園往官道上的那條水泥路是如何鋪設的。蕙娘笑道,“這也容易,其實造價也不大高的。要比夯土路能好一些,最妙就是不怕雨,塵土也小,搭配上橡膠胎的馬車,坐着穩點兒。其實這個能比橡膠胎要便宜,若只是鋪設家門口那一條,也花不了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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