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狼災不是小事,今年入冬就鬧起狼災,規模還這樣大,主要還是因爲今年冷得早,夏天短而且旱,北戎在和大秦交戰,這一帶人多了,野物多數都被驚走。到了別地連當地的羊一起吃了,到了深秋又轉悠了回來,現在人羣多數都集中在北戎聖城,幾個小的過冬點可想而知要承受多大的壓力,這批暗衛一路走來就遇到了三撥狼羣,盡因此便損失了接近十條性命。這也解釋了一個疑問,那就是這半個月,北戎境內傳回來的情報,接近於無。看來,便是這場大雪和狼災,讓北戎草原變成了一個嚴酷的生存考驗之地。

    如此一來,衆人的心頓時又提了起來,非但桂元帥,連蕙娘也重新開始擔心權仲白的安危。她現在卻是不能在軍營裏再住下去了,起碼要離開軍營,才能和香霧部重新接頭,俾可指揮他們聯繫北戎內線,確定權仲白的生死。

    也正好天氣寒冷下來,何家山一帶的環境更加嚴酷,良國公和蕙娘商議過後,便遣她回臨近的定西過冬。反正只要有宜春票號的地方,就少不得人接待蕙孃的。

    臨行前,蕙娘前去向桂元帥辭行,桂元帥猶豫再三,到底還是叮囑蕙娘,“雖說我們已經在掃蕩今冬出關的商隊,但肯定少不得漏網之魚。若是世侄女能有渠道,不讓給那邊的宜春號送送信,問一問那邊的情況。尤其是……”

    尤其要問的,肯定是權仲白和桂含春的生死了,這兩人可都是大家族的元子。生死關乎一族興亡的,家長們自然十分着緊。可憐天下父母心,桂元帥這也是在暗示蕙娘,他明白宜春號肯定和走私商隊有一定的聯繫,只是不好由桂家直接出面而已。蕙娘自然應承了下來,便收拾行囊,遣人給定西的宜春號分號送了信,便動身過去。

    這一路走得艱難,一段路走了能有近十天,不過到了定西,往北戎反而是更近了,只是那一帶山巒起伏不便用兵,一直也不是防線的重點而已。蕙娘也顧不得多加休息,在宜春號給安排的下處稍微梳洗了一番——天氣寒冷,在軍營裏等權仲白又等得心焦,雖幾乎有近一個月不能洗澡,但竟也不覺得難受了。現在宜春號爲她安排了一間盡善盡美的臥房,一處匆匆改造的地暖屋子,蕙娘都無心享受。才一收拾停當,便令人道,“你去同和堂給我買幾副藥,順便讓同和堂的掌櫃過來見我。”

    同和堂同宜春票號一樣,都是十分便捷的接頭地點,因定西是何家山過來的第一座城市,她料着香霧部的人會以此處爲一個集散地,此想果然不錯,當日下午,掌櫃的便帶着幾個管事過來給她請安,他看來是不知內情的,只介紹道,“因到了秋後算賬的時候,您又不在京城,這些帳房都是帶着帳箱子來給您過目的。”

    蕙娘勉力維持着面上的微笑,和那掌櫃應酬了幾句,便道,“也好,咱們這便就來算賬吧,早些算賬,你們也好早些回家過年。”

    三言兩語,把那掌櫃給打發走了,蕙娘一個眼色,這些老成精壯,細看下面容都有幾分相似的漢子,便在屋內細緻地搜查了起來,這邊叩叩那邊敲敲,不片晌有人拱手道,“少夫人,此地可以放心說話。”

    “雖是自己人安排的地方,但在桂家地盤上,還是小心爲上。”蕙娘點了點頭,臉色驀地沉了下來,“你們最後一次得到少爺的消息,是哪一日?清輝部的人尋到少爺沒有?北戎那邊情況如何?”

    這連珠炮似的發問,頓時把幾個帳房問得面露窘色,蕙娘看在眼裏,心是直往下沉,她冷冷地道,“二十七叔、十九叔、三十四叔,你們不會讓我失望吧?”

    這些管事,雖不是各地鳳主,但也算高層,起碼都是權族自己人。有些和蕙娘是頭一次見面,便沒被點名,這幾個見過的,聽了蕙娘話語,均是汗流浹背,權二十七壯着膽子解釋道,“我們也是盡力了……主子,今年桂家發了瘋一樣地掃蕩各地關口,咱們的人,就是再能耐,也得混在商隊裏出關啊……清輝部的兄弟們倒是藝高人膽大,可以翻牆出去,但他們出去了,沒有我們的人接應也沒法把消息往回傳。現在倒是鬧得裏外消息隔絕,連我們也不知道那邊怎麼樣了。”

    蕙娘也不禁煩躁地嘆了口氣,“這麼說,你們也不知道那邊如何了?”

    “恐怕確實如此了。”權二十七道,“不過清輝部的人倒是出去了十多個,都是極有經驗,會說突厥話的好手。料來也能護衛在少爺身邊的,那一羣人的忠誠均都毫無問題,都是多年用慣了,妻小在照看下的老人了。您大可放心,只要不是天崩地裂,少爺多數不會遇險。”

    話雖如此,但如今這樣,讓蕙娘如何能放得下心來?可現在天氣寒冷,千里凍原又鬧狼災,就真有走私商隊,怕都不願出關了。就是想要混出關都沒有辦法,再說,出去容易,能找得到權仲白嗎?

    這麼冷的天氣,什麼信鴿送信那都是笑話,只能憑着人力帶信,而此時的權仲白,如果還活着,估計都已經往回走了。蕙娘這時候真是恨不得付出所有家產,只換得一雙千里眼,奈何人力有時而盡,在如此殘酷的天象跟前,她也只能等了。

    這一等,就等了有一個多月,期間宜春號的確也打探到了兩個預備出關的商隊,可惜隨着天色越冷,他們也都依次打消了主意:即使沒有狼災,如此寒冷的天氣,就足以讓商隊

    的損失高過可能的利潤了。再說,桂家那嚴厲的態度,也着實令他們有幾分顧慮。

    眼看隆冬已至,蕙娘幾乎已經等得絕望:既然無法出關尋找,和北戎接壤的各處縣城,她都撒了人手出去,並不時和權世贇互通消息,但就是這樣,各處也沒有絲毫反饋,不論是權仲白還是桂含春,彷彿都陷進了那片嚴寒的草原中,再沒有一點消息了。

    唯一令人欣慰的,便是北戎部族的情況,到底還是輾轉通過俄羅斯,爲那處的燕雲衛打探到了,還是權世贇來信告訴她,羅春果然已經去世,北戎現在陷於內亂之中,幾個哈屯分兵對峙,大有先拼出個死活的意思,北戎諸部也都是蠢蠢欲動,看來,草原上的確要因爲羅春而亂上一場了。

    這都是大面上的事情,俄羅斯人也十分關注,燕雲衛才能打探出來,至於聖城內一個不受寵哈屯的死活,以及更微不足道的小小遊醫的下落,那外人就無由得知了。

    此時已近年關,距離權仲白出關已有近兩個月的時間,京中權世贇也已失去鎮靜,頻頻來信催問蕙娘,蕙娘又何嘗不是着急上火?奈何沒消息就是沒消息,她又能如何?至於朝廷大勢,是否因爲北戎的亂象而有了新的轉折,她現在卻是全然無心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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