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正在緊張的搶救中。
阮瀚宇似尊冰雕般坐在手術室外面的長椅上,腦海裏不停地閃過木清竹撲向他,把他推開,替他擋刀的畫面。
他表情呆滯,心亂如麻。
她爲什麼要替他擋刀?
在那麼危險的時刻,她不顧安危,奮力衝過來,替他擋了一刀,她不知道危險嗎?他值得她這麼做嗎?
手術室的門開了,阮瀚宇慌忙站了起來。
“怎麼樣?崔主任。”他急切地開口。
崔主任脫掉口罩,眼角的餘尾紋微微皺成了一團,又舒展開來,語氣盡量輕鬆,話裏帶着笑意:“阮總,放心,病人已經脫離危險了,好在傷口不太深,沒有傷及內臟,休養一段時間就會好的。”
“好。”阮瀚宇鬆了口氣,緊繃的臉也和緩了下來,“崔主任,不惜一切代價,要全部治好她的傷,她是爲我受傷的,我要負責,全部都要用最好的藥。”
“放心吧,阮總。”崔主任忙着應承,禮貌地點點頭。
不一會兒,護士推着木清竹走了出來。
躺在病牀上的女人,精緻的小臉毫無血色,嘴脣蒼白,柔弱得像只小貓,是那樣的惹人愛憐,她靜靜地躺着,沒有一點生氣,連同身上的冷和敵意全部都消失了。阮瀚宇心中掠過一陣巨痛,忽然覺得,這個毫無生機的女人是那麼的不討喜,還是那個對他橫眉怒對的女人有生氣,此時寧願她站在前面,怒視着他,與他吵嘴。
心裏所有的對她的恨與嫌棄都消退了。
他想,她醒來後,不管她曾經做過什麼,他都不會再恨她,嫌棄她了,要與她好好相處,既使做不成夫妻,也沒必要弄得像個仇人。
木清竹像沉睡了千年,又像掉進懸崖谷底被摔得粉碎般疼痛,似乎進行了一場殊死的搏鬥,她費力的睜開了眼睛。
白色,清一色的白色。
白色的窗簾,白色的牀單,鼻子裏全是藥味,從小最害怕討厭的藥味,最不喜歡聞的藥味!
空蕩蕩的房裏,靜寂無聲,睜眼就看到了牀頭櫃上的氧氣瓶,掛在牀頭的白色吊瓶,那純白的吊瓶正在一滴滴往下掉着,恍若媽媽的眼淚。
她掙扎着想要起身,後背的刺痛使得她嘶啞的叫出了聲。
嘴脣乾裂得難受,渾身痛得難受,諾大的房間裏沒有一個人影。
這是在哪?
回憶慢慢拉開了,她記起來了,她受傷了,爲了救阮瀚宇她挺身而出護住了他,然後那刀刺進了她的身上。
爲什麼?她要去救他?
在那個危險的時刻,她似乎連想都沒想就衝了上去,看到那明晃晃7;150838099433546的尖刀刺向他的頸動脈時,她本能的衝了上去,連半分猶豫都沒有,到底是什麼力量使得她不顧性命危險就衝了上去。
她想,她是不願意看到他死吧,要向他索要欠她的債,還有不明的真相,爸爸的死。
不,似乎不是這樣。
她不願意失去他,只想看到他好好的,哪怕在她面前發牌氣也好,她也樂意。
這些天越來越多的相處,她發現自己越來越捨不得離開他了,也越來越不想失去他了,她爲這種感覺感到害怕。
不,她不能有這種感覺,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聯繫了!
就像現在,她爲他受傷了,可他卻連看都沒來看她一眼。
她孤零零地躺在病牀上,睜開眼睛只看到滿室的白色與可怕的靜寂,她不想要這種感覺,好怕。
後背像火燒般灼痛,她咬緊了脣,眼淚悄沒聲息的流了出來。
沒有一個人來看她,更不會有人同情她,他們都在嘲笑她吧,不自量力,去救一個並不愛她的男人,你以爲拼命救他,就能得到他的一丁點愛嗎?
這怎麼可能?
眼前閃過喬安柔嘲諷冰冷的臉,阮瀚宇親暱地挽着她的手,俊顏飛揚,神彩奕奕。
他什麼時候與自己呆在一起時有過這樣的表情?
她爲什麼這麼傻!
那些曾經有過的,沒有的感覺全部涌上來,窗外是越來越濃的黑暗。
她把臉側到一邊,低低抽泣起來。
寧願就這樣死去了,也好過以後的孤獨寂寞傷心。
門,不知何時悄悄打開了。
阮瀚宇提着保溫飯盒走了進來。
剛剛走進去,他聽到了壓抑的低低的哭泣聲,心中一緊。
她醒了!
他從沒有聽到過如此傷心哭泣的木清竹,她的哭聲是壓抑的,悲哀是從心底流露出來的,那哭聲是那麼淒涼,孤單,落寞。
他的心也跟着抖了下,一股別樣的落寞悲哀涌上心頭。
慢慢走過去,他輕輕把保溫飯盒放在牀頭上,彎下腰去凝視着她。
她緊閉着眼睛,眼淚如決堤的水般不斷地涌出來,鼻子一張一合,輕輕吸着氣。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般。
“是不是還很痛?”他輕輕拂過她臉上的淚珠,柔聲問道。
正在哭泣着的木清竹感到有輕柔的手撫上了她的臉,聽到了不可置信的溫柔的問話聲,那是他好聽的聲音,帶
着深沉的磁性,還有那身上獨特的薄菏味氣息,像是鑽到了她的心底,乾涸的心田裏流過一沽沽溫泉,心裏被莫名涌起的喜悅與溫暖充斥着。
她睜開了鳳眸,大大的眼睛裏滿是迷惑與不信。
阮瀚宇正注視着她晶亮的眸子,眼裏的光溫柔深沉,沒有了那種對她的敵意與嫌棄,更沒有了嘲諷,他的眼裏全是溫和的光,甚至帶點她看不明的情緒。
他們互相對望着,在那一刻,木清竹真的感到恍若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熟悉了這個眼神,似乎把她的生生世世都聯繫了起來。
至少在這一刻,她是不後悔救他的。
“還痛嗎?”他再度輕聲問道,用手拉了拉她的被角。房間裏溫度不太低,擔心空調太乾了會讓失血過多的她缺水,她特意調高了溫度。
木清竹緊咬着脣,搖了搖頭。
“哎,還是痛吧,都在哭了,我去叫醫生。”他輕輕嘆息一聲,就要朝外面走去。
“不痛。”她輕聲答道,“不用了。”
阮瀚宇邁出的腳步收了回來,想了想,“對,麻藥用多了對身體不好,尤其是女人,忍着點好了。醫生說了,你失血太多,要好好補補,還有你身體也太過瘦弱,我已叫廚房給你熬了點雞湯來,你現在還不能喫硬質食物,忍一忍,明天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