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錦繡棄妻 >第452章 裘家
    隨着“吱呀”一聲,臥房門從外面被推開,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婦端着一盆水走了進來。

    “娘,您不是受風寒了吧”少婦關切地問道,“讓您夜裏早點睡,不要編織到那麼晚,您總是不聽。”

    婦人慈愛地笑笑:“沒事,女子多數體較寒,打幾個噴嚏很正常。倒是你,身子越來越重,眼看着就要臨盆了,幹些輕巧的活就好,以後這洗臉水洗腳水什麼的不要再端。這個家裏哪裏多出一根線一粒石子我都能感覺到,你不用操心我,照顧好自己和腹中的孩子比什麼都重要。”他們裘家就留下這一根獨苗苗了,當年若不是因爲這個侄女,她也不知有沒有勇氣戳嚇自己的雙眼,愣是成功躲過重重追殺改名換姓存活下來。

    那時,逃生逃到身心俱疲、不想繼續亡命天涯的她意外得知兄嫂都沒了,不到一週歲的侄女成了隔壁十歲傻子的童養媳,一直愧對繼父、繼兄的她深夜偷回侄女連夜出村,躲在一座古墓裏蒙着眼睛訓練了一年之久才下狠下心戳嚇雙眼,眼傷癒合後帶着侄女出古墓來到臨州府城,買下這座小院定居下來。現在整條街上的鄰里都很熟稔地稱呼她裘娘子,也都知道她是死了上門夫婿、帶着女兒生活的可憐寡婦,其實裘是她繼父的姓。

    憑着自小學習的織扇技術和成爲死士後受過的殘酷訓練,裘娘子姑侄兩的生活漸漸安定,並且豐衣足食。侄女裘念祖十六歲那年,裘娘子給她定了門親,說好做上門贅婿的。贅婿姓程名鳴風,是個百無一用的秀才,自寡母死後連活着都困難,更勿論讀書,遂百般討好住在同一條街上的裘家母女,自薦做上門贅婿。

    雖然程家窮,連住房都是租賃的,但大家都說程鳴風實誠本分又有才氣,日後定能高中,裘念祖對長相俊秀的程鳴風也很有好感,裘娘子考慮了一個晚上就請來官媒將親事定了下來。

    既是裘家贅婿,就是自己人,將來若是風光發達了,裘家也是光宗耀祖,裘娘子自然待程鳴風不小氣,好喫好喝地供着他讀書,什麼同窗會、詩會,只要開口就給銀子讓他體體面面地去參加。

    程鳴風孝期一過,裘娘子就給侄女和程鳴風辦了親事,緊接着買馬車買家丁送程鳴風進京趕考。

    讓裘娘子欣喜的是,程鳴風離開後不到兩個月,裘念祖就發現有了身孕。莫名地,裘娘子就是堅信,這孩子一定是個男孩,是傳承裘家香火的長子嫡孫。只要孩子平平安安生下來,平平安安長大,她也算對得起裘家了。若是程鳴風真的金榜題名,孩子以後的前程更不會差了。

    唯一讓裘娘子有些不安的是,半年時間過去了,程鳴風一點消息都沒傳回來。

    近來裘娘子織扇織的越發勤了,程鳴風讀書、趕考、成親都花費了不少銀子,如今家裏積蓄減了不少,而即將添丁進口卻意味着花費將不斷增多。侄女顯懷後她就僱了個街坊幫着做家事,早晨來傍晚回去。現在還夠用,但等侄女快生產的時候,至少要再買一個丫鬟或者僕婦纔行。

    萬一程鳴風,這個家的重擔她還得挑起來。時間最是打擊人,本來對程鳴風人品信心滿滿的裘娘子覺得自己越來越喜歡胡思亂想疑神疑鬼,這不好。

    看見自家孃親臉上的思忖和一閃而過的苦笑,裘念祖心裏微微酸澀。七八歲的時候她就知道她的親生爹孃早就不在了,辛苦養育她的娘實際上是她的姑姑。那時候,姑姑就告訴她,她是裘家留下的獨苗苗,是裘家血脈傳承的希望,所以她以後不會嫁出去,而是會招婿。

    同程鳴風成親後,很快又有了喜,想到即將完成孃的心願,她真的很歡欣。娘含辛茹苦撫養她長大,給她衣食無憂的生活,在她心裏就是親孃。所以,無論人前人後,她都是真心實意地稱呼娘,連夫婿程鳴風都不知道她孃親的真實身份。

    先有視她如己出的姑姑,後有她真心愛慕的夫婿,現在又懷上了親骨肉,即使程鳴風不能高中,心不大的裘念祖也很滿意自己的生活,直到最近越來越多街坊鄰居在偷偷議論程鳴風考中進士後娶了貴人家千金不會再回來了

    裘念祖一開始是堅決不信的,可是說的人越來越多,還有名有姓地指出是一個街坊家同樣進京趕考的親戚帶回來的消息,外面人看她的眼神都帶着同情。

    裘念祖的信念動搖了,可是她不敢告訴娘。當年娘最開始的時候是有些反對招贅程鳴風的,說百無一用是書生,最無情也是書生,是她對程鳴風心生愛慕,然後在娘面前一直刻意強調街坊鄰里對程鳴風人品的好評,才讓姑姑改變了主意。如果程鳴風真的狼心狗肺,她就是活該,誰讓她眼睛瞎,被他的外表所迷惑,可是她不想娘爲她擔心難過。

    慢慢地,也不知從哪天開始,孃兒倆不約而同地越來越少提起程鳴風,她們的話題總是圍繞着她腹中的寶寶,這個孩子姓裘,其它似乎都不重要了。

    “我會很小心的,娘,”裘念祖放好水盆,走過來幫她娘取下掛在牀邊的外衫,“郎中可是說了,多動動將來生產的時候纔沒那麼辛苦。”

    “呃,娘,這是什麼”裘念祖瞥見從孃親中衣裏露出一半來的一個奇形怪狀的小鐵片,好奇地伸手想拿過來看看,戴金戴玉戴銀的都有,哪有人將小鐵片子貼身戴的,還這麼醜他們家雖不富貴,但戴個金佩銀佩還是可以的呀,她就貼身戴着一個開過光的翡翠平安扣,還是娘在廟裏捐了不少香油錢後求來的。

    “沒什麼,故人留下的一個念想而已,”裘娘子迅速將鐵片塞進中衣,繫好鬆開的衣釦,若無其事地緩聲道,轉身揹着裘念祖穿上外衣,在衣服的遮擋下,閉着的鬆垮眼皮微微顫了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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