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錦繡棄妻 >第95章 對弈
    因爲身契的事,如秋的好心情生生消去了一半,對侯府生活的期待和幻想自然也大打折扣。荷包她不是不想求知若先放了她的身契,只是知若一句話就讓她啞口無言:“你不是一直勸我莫要得罪慶元侯府麼?我既已答應了秋夫人又怎好悔諾?再說了,如你所說,秋家重情重意,仁義寬厚,即使握着你的身契,還能苛待你不成?”

    連着兩日,如秋只覺得頭暈目眩、頭重腳輕。重情重意?就不會一知道尹家倒了就要貶妻爲妾。仁義寬厚?又怎會和離了還一直打尹知若嫁妝的主意?她從來沒有覺得秋家是好人,但這個世上本就是弱肉強食不是?只是她始終確信自己是強者,是能夠踏着弱者,食弱肉而越來越強的強者。而尹知若,之前就一直是她眼裏好命的弱肉而已。

    直到現在,她纔有一種“一日爲奴,終身爲奴”的無力感,從前一直嚮往的“侯府半個主子”的榮耀如水中花,輕輕一攪就碎了。

    就這樣,如秋忐忑地上了秋家來的馬車。來接人的婆子還是上次那個劉阿根家的,從強嬸手上接過身契,看着如秋身上嶄新的錦緞衣裙、髮髻上足金的簪子綢緞的絹花、還有正被擡上馬車的那個大大的楠木箱子、杏紅色的大包袱,劉阿根家的頓時喜笑顏開:“哎喲喲,好標緻的新姨娘!尹大姑娘可真是個大方的主子誒。虧得我們夫人說路遠小轎不方便,特意派了馬車過來,否則只怕拿不了了。”大方好啊!她跑這一趟豈不是也有厚厚的賞錢拿?說什麼斷絕往來,哼,不還是想着巴結他們侯府?

    強嬸“嗤”了一聲:“這算什麼?一個繡娘而已,又不是姑娘身邊的大丫鬟,只不過讓她帶走了她們母女攢下的賞賜和積蓄罷了。我們尹家待下人一向寬厚。若是那得主子信任喜歡的大丫鬟出嫁,姑娘隨便賞一份嫁妝,還不讓你驚掉下巴?好了。人和身契都交給你了,你在這裏摁個手印確認,就兩訖了。”

    劉阿根家的愣了好一會兒,才訕訕地在一張紙上看了看,摁了手印,然後對着轉身離去的強嬸和兩個小廝的背影暗暗呸了一聲。什麼了不起?不就有點錢嗎?不就是攀上景王府嗎?不還是罪臣之女?

    罵罵咧咧地上了馬車。劉阿根家的看着一下子變得擁擠的車箱,以及如秋的穿戴,還是羨慕兼忿忿不平。那些關於尹家有錢和對下人寬厚大方的傳言還真不是虛的。瞧瞧,一個繡孃的家當都如此豐裕。她女兒也在侯府嫡姑娘秋嫣然身邊做大丫鬟呢,再做十年恐怕也攢不下這些東西吧?

    如秋見劉阿根家的一臉鍋底色就知道肯定是因爲強嬸沒有給打賞,還好她有所準備,塞了一個精美的紅色小荷包過去:“一點心意,辛苦媽媽過來接我了。”

    劉阿根家的瞄了一眼,是極好的布料。繡的花栩栩如生,再暗暗捏了捏、掂了掂,臉上頓時好看了:“應該的,應該的。”荷包裏雖然是銅錢,卻估摸着有好幾十個呢,還有這個荷包少說也值二十個銅錢。他們慶元侯府的月錢少得可憐。賞錢更是幾乎沒有。她一個月也只得八百個錢好吧?這尹家出來的人,嘖嘖。就是闊氣!

    “繡姨娘,”劉阿根家的一拍大腿,想起一件事,“對了,夫人說你原本的名字衝了侯府的姓氏,以後改成如繡了,正好你善繡,呵呵。”

    如秀?如秋一愣,改名字她無所謂,可是名字跟善繡有什麼關係?不對,難道不是如秀,是如繡?如同繡娘?她更鬱悶了,想到那日季氏說討要她的原因是秋老夫人喜歡她的女紅繡技。

    劉阿根家的卻是完全沒有發現什麼不對,依然興致勃勃:“繡姨娘,聽說尹家大房下人的月錢都很高,是不是真的?”

    如秋此刻完全沒有了心情,卻也不好得罪了她,懨懨道:“傳言而已,我一個月是二兩銀子,哪裏高了?”

    “什麼?”劉阿根家的直接跳了起來,捂着被車廂頂撞疼的腦袋驚呼,“二兩銀子?還哪裏高?我們府裏大管家的月銀才二兩銀子好吧?老夫人和夫人跟前得臉的大丫鬟只一吊錢,姑娘身邊貼身侍候的才八百錢,對了,侯爺的姨娘們也才二兩呢。”還動不動被剋扣,想到這裏她鄙視地瞟瞭如繡(此後如秋就改名如繡了)一眼,真是傻!若是她,寧願留在尹家做丫鬟好吧?好過做什麼姨娘。侯府姨娘們穿的戴的還不如尹家一個被厭棄了的繡娘。看看那個楠木箱子,金絲楠木的誒,迎光閃現金絲,煞是好看。箱體還刻了花邊的,一看就是出自京城的大工藝作坊,只怕他們侯府夫人和姑娘都沒有,更別說姨娘們了。

    劉阿根家的激動之下伸手就想掀開那箱子看看裏面裝的什麼,可惜掀不開,一把黃澄澄的銅鎖赫然在目。

    她尷尬地收回手,撇了撇嘴,切,鎖再緊有什麼用?進了侯府,還想保住什麼好東西?就算夫人和姑娘不奪,只怕那表姑娘也要眼熱呢,呵呵,可都是嬌蠻不講理的主。

    如繡從劉阿根家的話中猛地回過神來,不會吧?姨娘也是半個主子,還是侯爺的姨娘呢,怎麼可能只有二兩銀子的月銀,跟她一個丫鬟一樣?甄姨娘和蘭姨娘在的時候可都是十兩啊!

    再被劉阿根家的那種眼神看得……,如繡更加心慌茫然了,這一切跟她想象的完全不同,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不,秋世子是真心喜歡她的,一定會護着她,偏袒她,她不會同侯爺的那些姨娘一樣,一定不會的。

    一路給自己打氣的如意在進入屬於她的海棠院後,徹底心涼了。這個院子不但偏,還陰冷,院子裏沒有種花,只有一棵老榆樹。她的臥房裏除了一張木牀、一套圓桌椅、一個大繡架、還有一張靠牆的長臺子,就什麼都沒有了,連個炭盆都沒有。比她在梅莊的臥房差多了。所有傢俱、包括牀上的鋪蓋等物也都只有六七成新,早知道,她就將自己在梅莊裏的鋪蓋枕頭都帶來了。那些可都是到莊子上後庫房新配發的,都是細棉布的,不知要比這些好多少倍。

    迎她進院子的張婆子看她滿臉嫌棄之色,好意勸道:“繡姨娘,舊是舊些,但都是很乾淨的的。老奴這幾日全都拆洗了一遍。”其實她覺得這些很好了。蠻鬆軟,也夠厚實。只不過是以妾室之名入府的繡娘,這待遇已經不錯了。不過這繡姨娘長的好。世子爺如今又沒有其它妾室通房,說不定還真能得寵了,她一個粗使婆子沒有其它出路,侍候好了總不會錯。

    如繡沒有說話,也沒有喝張婆子端過來的水。那杯子太粗太舊了,她正好自己帶了個以前知若賞的景鎮細白瓷杯,杯身上還畫着她最喜歡的月季花呢。

    如繡看了看門口。她的東西怎麼還沒送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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