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怎麼說,尹心柔至今都還是知若姐弟幾人的姑姑、長輩,人都到梅莊了,怎麼可能不見?甚至,也得留她們住下。上次還能用尹心柔帶着許氏、寧州尹家倆老太太等外人的原因將她們一同趕出去,這次人家就自己倆母女來,除非她們有過分的舉動,否則還真沒理由拒絕她們留宿幾日。
不僅紫蘇愁,知卉也有些怵了,那個姑姑的哭功、胡攪蠻纏、還有……厚顏都是她以前不能想象的。
知卉一邊拼命對自己說“冷靜,沉着”,一邊在腦袋裏迅速搜索自家長姐幾次面對尹心柔時的應對言語,以及神態、語氣。總之一句話,知卉堅定地警示自己:姑姑就是大姐說的小白花,說的越多哭的越多就是算計越多,不能信!
林夫人多精明一個人,見“知若”姐妹、主僕幾個又是蹙眉又是黑臉的,還有什麼不明白?上次尹心柔同許氏帶着寧州尹家人來過繼之事她可是親耳聽見看見的。
話說,這尹暉兄妹三個還真是有夠噁心人的,既然怕連累斷了關係,這總纏着揪着有什麼意思?都成了京城裏的笑話還不知道收斂些。
這世家、大傢什麼最重要,也最值錢?還不就是臉面,或者說,名聲。尤其清明伯府那樣的所謂清流人家。讀書人更是將家族名聲看得比命還重。說她八卦也好,小瞧人也好,她還真好奇尹心柔今日來準備做什麼?
正好,看若丫頭一副病怏怏沒精神的模樣,知卉又沒經事不頂用,林夫人決定今日就插手賣個好,在必要時敲打那尹心柔一番。反正,一來她先到,椅子還沒坐熱呢,沒道理尹心柔來了她就必須告辭;二來,誰都知道林知府庇護着梅莊,也知道尹暉兄弟是尹心柔的嫡親兄長,而同尹知若姐弟幾個斷了關係,她不放心留下來爲尹知若撐腰再正常不過。
尹心柔母女倆進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笑眯眯看着她的林夫人,心裏一個咯噔。她聽到林夫人在,本是想先讓強嬸引她們去客院安置的,晚點知若姐弟幾個自會來見她。沒想到強嬸的動作更快,一下子跑去通報了,然後就來請她們進去。
知卉迎上前行了禮:“姑姑安,長姐身體不適,知卉代長姐給姑姑見禮了。大姐你趕緊坐好,別起了,姑姑自家人不會計較的。”紫蘇之前聊天時順從林夫人的建議整個人靠進寬大的椅子裏,背後墊了軟軟的大靠墊,腳放在腳踏上,還蓋了薄毯,確實也不方便起來。
“咳咳,”紫蘇順勢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姑姑安,知若失禮之處還請見諒。”
章靈兒聽說“知若“病了,再看她竟然還戴上面紗,嚇了一跳,躲到她娘身後脫口而出:“娘,她不會是傳染病吧?”有種風寒不但會傳染,弄不好還會死人的。
尹心柔確實也嚇了一跳,不過她比章靈兒鎮靜多了,轉眼就想到,林夫人母女還坐在這呢,如果真是會傳染的,她們哪敢如此悠閒地坐着喝茶?而且人尹知若不也避嫌了,特意戴上了面紗?
章靈兒躲到她娘身後時,一側身,正好看見林夫人皺起眉頭,而林蓉一臉嘲諷地看着她笑,頓時想起尹知若這裏有客人,還是知府大人的夫人和女兒,一張俏臉漲得通紅,又羞又惱。惱恨尹知若既然得了嚴重的風寒,不好好躲在自己屋裏休養,還見什麼客人?還請她們進來做什麼?直接讓人安排她們住下不就好了。
聽到母親喚她見禮,這纔不情不願地行了個平禮:“大表姐好,二表姐好。”
紫蘇又是咳了幾聲,面對熟悉尹家姐弟的人,能少說話儘量少說爲好。而且,大姑娘說過,多給二姑娘一些鍛鍊的機會,讓她學會自如地面對這些人和事。也是,見多了就不容易被騙,不要像她娘那樣,空有能力卻識人不清,處處遭遇背叛。
知卉見“大姐”不便說話,主動上前介紹道:“林夫人,這位是我們的姑姑,清明伯府三夫人,那是她的女兒章靈兒。姑姑,這位是林夫人和林姑娘,你上次來的時候應該見過林夫人的。”
尹心柔訕訕道:“林夫人好,多謝你對若兒幾個的關照。”知卉這臭丫頭也真是的,哪壺不開提哪壺。她正擔心林夫人想起她也參與了上次那出所謂“過繼”的醜事呢,尹知卉就給她主動點出來了,真是個上不得檯面的庶女,說話都不會說。
林夫人笑道:“應當的,孤兒孤女幾個,也沒個至親長輩照應,我們這些世伯伯母總不能也睜隻眼閉隻眼不是?”
“……”尹心柔一噎,這林夫人出言不善啊。
尹心柔本來就不是什麼厲害角色,只是善於扮柔弱而已。碰到個能言善辯、冷嘲熱諷的人,若是對方地位比她低,她還能端着架子提點一下對方認識彼此的身份。可林夫人的夫家、孃家都不比她差。章家雖有伯爵爵位,卻只是一代而已,在京中的根基還不如世代爲官的林家。而林知府雖是地方官,但官職、品階都比章三老爺高得多,聽說這一年來還頗受皇上的重視。
“咳咳
,”紫蘇偏頭咳嗽了一聲,藉着衣袖的遮擋同知卉相視一笑,才慢慢道,“姑姑這次過來有什麼事嗎?不會是爲了祖父魂歸的事吧?巧的是,除夕那日,澤哥兒也夢見祖父了,說祖父讚我們做的對,還勉勵了澤哥兒一番呢。
這是大姑娘他們之前商量好準備用來對付尹府那兩房的說辭,這會兒說應該也合適吧?一方面先堵住尹心柔的口,另一方面嘛,藉着尹心柔,還有……林夫人的口傳出去,呃,也算是大姑娘和梅莊對尹府蛇鬧的表態了。
林夫人差點沒有直接鼓掌叫好了,這尹知若果真是個眼明心亮,不好惹的,瞧瞧,這一開始就來個先發制人,還製得如此漂亮!
暗暗叫好的同時,她也是既懊悔又慶幸,懊悔的是之前犯糊塗、眼皮子淺了,慶幸的是尹知若明顯是念在她家老爺在梅莊最困難之時相助一場的份上對她寬容、客氣了許多,也慶幸自己及早反省過來了,沒有在關係跌落到最低點時才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