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若提早一個時辰就讓落霜先過來訂了最好的包房,房裏的傢俱都是紅木的,還擺了一張可坐可躺的貴妃榻,榻子和椅子上皆放了柔軟的暗紅色靠墊,繡着吉祥或者如意字樣,牆上則錯落有致地掛了幾幅大小不同的字畫。
潘家銘二人進來的時候,首先發現“齊慕白”身邊那俏麗丫鬟由一個變成了倆。落英落霜的面具沒有知若的大,基本上能看出倆人相貌極爲相似。
因爲早就聽說齊慕白身邊帶着兩個丫鬟,潘家銘和蕭峯也沒覺得奇怪,他們之前還在想爲什麼少了一個呢。潘家銘暗自吐槽:雙胞胎姐妹?這齊慕白還真是會享受!
如此迅速地在商界風聲水起,爲人又高調張揚,對招惹了他們的敵人更是狠辣決絕,對這樣一位青年才俊,皇上會關注也不奇怪。帝王最講究權衡之術,左相右相、三省六部、直至皇子之間的勢均力敵、後宮嬪妃之間的相互制約。
同理,動輒影響到大郢經濟的超級富商,也是需要制衡的。朝廷需要多幾個這樣的商業巨頭,而不是一兩家獨大。無論是在朝政上獨大、兵權獨大,還是經濟上獨大,都有可能威脅到帝王的絕對權力。
今上登基以來,大力推動商業、發展經濟,各個行業也都涌現出不少活躍的商人,從中選拔了一批技藝精湛、貨品品質精良的皇商。但是,讓皇上不滿的是,巨頭太少。
民間有句話是這麼說的:羅家打個噴嚏,或者田家咳嗽兩聲,整個大郢經濟都要跟着犯風寒。這種狀況是皇上非常不樂意看見的,大郢姓歐陽,他不希望有任何其他人可以掌握大郢的經濟命脈。
好在羅家有隻忠於皇上的祖訓,至今爲止的四代當家人都是堅守本分、絕不站隊。而田家,這兩年似乎有些太過活躍了,而且是面上越發低調、內裏卻越發蹦躂的歡,這往往是最危險的……
出京前,皇上找潘家銘下棋,曾經提到南邊橫空出世的齊慕白,說了一句:“既然南下游歷,不妨接觸一下此人,江山代有才人出,我們大郢也需要新的商業大才。”
潘家銘抿了抿嘴,這纔是他順着話讓齊慕白請客的最主要的原因。
主賓坐下後,知若招呼道:“在下先點了幾樣費時的招牌菜,二位再看看點些你們看得入眼的,莫要客氣。”
蕭峯呵呵笑道:“不會不會,誰不知道齊兄弟你是金手指不差錢,我們既然來了,肯定不會客氣。等齊兄弟的鋪子開到京城了,我們再回請你,京城有一家百年老店聚福來,那烤鴨真是沒得說。”
知若笑道:“是嘛,有機會在下一定去嚐嚐。”
“別在下在下的如此生分,”蕭峯打趣道,“不打不相識,都是性情差不多的年輕兒郎,還是隨和些自在。子和姓潘,是英國公府世子,我叫蕭峯,字文俊,託大地說一句,我們肯定都比齊兄弟略長一些,你稱呼我們一聲大哥也是可以的。”
話說,能讓蕭峯看得上眼的人還真沒幾個,所以京城裏大家對他的評價都是清高、孤傲之類。除了潘家銘和香君然,他交往較多的同齡人幾乎沒有。
知若姐弟幾個堅韌、樂觀的品性以及剛強不屈的傲骨他倒是很欣賞和認同,也樂於同潘家銘一起往梅莊跑。在他看來,梅莊不但有好景緻、輕鬆的氣氛,同梅莊上下所有人、尤其明澤倆兄弟相處也很愉快。可惜尹大姑娘是女子,否則,那樣一個有智慧、有擔當、果斷取捨、泰然應對的人,他實在很願意引爲知己,尹大姑娘身上淡如菊、逸如梅的氣質更是吸引了他。
蕭峯少有的熱情卻讓知若暗自腹誹:不是說蕭榜眼挺傲氣的?這麼自來熟真的好嗎?好在還知道自己託大了,呵呵。
當然,這話是不能說出口的,面上還得愉快地應和道:“蕭大哥、潘大哥。”她總聽明澤說“蕭峯大哥善談,”不過因着男女有別,她還真沒見過蕭峯如此活潑話癆的一面。
“是蕭大哥、潘二哥,”抿了一口茶,潘家銘一本正經地糾正道,“我過了七月就十九了,蕭峯比我大一年。”
知若差點忍不住又要翻白眼了,什麼大哥、二哥,他們這是要搞桃園三結義嗎?二哥?還真是夠二的!下午態度那麼差,這會兒就稱兄道弟,是被蕭峯說服了嗎?
不過,她是來賠禮道歉而不是吵架結仇的,人家不想做大哥要做二哥,她較那個勁多沒意義,反正這兩人的年齡本來就比她大,又幫過她,以他們現在同梅莊的往來交情,她尊稱一聲兄長也是應該的,遂從善如流:“是,蕭大哥、潘二哥。”
這麼乖?如果是尹大姑娘,肯定又要給他一個小白眼了。潘家銘有些失落,又有一種釋然,男子同女子還是有區別,女子總是多一分嬌俏,少一分豁達不是?
知若若是會讀心術,真正是要翻白眼了:豁達個鬼,順着你二就豁達了?大男子主義的傢伙!你若是肯將那天山玉雪轉讓給我,那纔是真的豁達。
別說,知若確實是惦記着那支簪子,若不是潘家銘對齊慕白的態度實在太差,她真的很想開這個口。這不,既然大哥、二哥都叫了,若是有機會,她不介意厚顏一次順着杆子往上爬。
潘家銘邊看菜單邊狀似隨意地問道:“慕白是哪裏人,什麼口味?有沒有什麼忌口?”
慕白?知若覺得自己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這廝的風格轉變要不要這麼嚇人?
只是,腹誹歸腹誹,她的汗毛還沒有豎起來,戰鬥的旗幟已經全面豎起了,潘家銘這就開始試探了?尹家世代都在北方,她尹知若更是京城出生京城長大,而黃金齊卻是南方
“我祖籍就在南海,不過是在海外出生、長大的,”知若早有準備,端着一杯茶從容地回答道,“沒有什麼忌口,酸甜鹹辣都行,好喫就可以。”
“哦?”蕭峯興致更濃了,“三弟是在海外長大的?那裏的話你能聽懂麼?我見過幾個海外番商,有一兩個經常往來大郢的還好,能說我們的漢話,其他人嘰裏咕嚕的簡直就像鳥語。”他也有海船生意的份子,同番商見過幾次。
“嗯,自小就是在家裏說漢話,在外邊說番話,”知若毫無壓力地點頭道,“所以番話對我來說同漢話一樣順口。”她在江州的客棧裏遇到幾個做生意的番人,發現他們說的話正是她在現代說的英語,她是一字不落全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