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茶到不介意重複一遍:“以後爲師就是散修了,不能讓你繼續在凌雲山享福,你可會嫌棄”
小米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她的意思,整個人跟傻了一樣,呆呆的望着溫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溫茶但笑不語,抱着他進屋之後,就開始收拾屋裏的東西,等他回過神來,溫茶正坐在牀榻上,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這是真的嗎”小米還有點在做夢的感覺,“師傅真的要脫離宗門”
溫茶挑了挑眉,說:“爲師可曾騙過你”
小米沒說話,一雙琉璃般澄澈的眼眸,牢牢的凝固在溫茶身上,有些迷茫,有些晦澀。
溫茶輕嘆一聲,走到他身邊,揉了揉他的腦袋,“從你成爲我徒弟那一刻起,我就從未欺瞞過你什麼,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小米大夢初醒般的握住了溫茶的手,努力了許久,才發出聲音,“弟子只是不明白師傅爲何要離開宗門。”
“倦了,累了,有了更值得自己追尋的東西。”
“那是什麼”小米問。
“是爲師從小到大都想抓住的光。”
“光”小米輕喃着這個字,良久後,嘴角終揚起一絲弧度,“光,無處不在,不知師傅想要的,是這晨曦的微光,還是午時的烈陽,亦或黃昏薄暮,星夜月華”
溫茶靜靜地看着他,眼神安然而專注,“那些都不屬於爲師。”
“那什麼纔是屬於師傅的”
溫茶聞言,垂眸一笑,眼角勾勒出美好而嚮往的紋路,“爲師兒時倒是很清楚,可年紀越大,丟棄的東西也就越多,丟到最後,明明得到了更多,可爲師想起的,也不過是年少時,那陪在自己身旁的影子。”
小米指尖一顫,“影子”
“人活着時,最忠誠於本身的便是影子,它會隨着光亮變化而變化,日光,燈明,甚至月華,都會影響它,可最終,真正隨我們直至死亡的,也只有它。”
“”
“他就是我想要的光。”
“”
“我想找到他,”溫茶輕聲說:“我想和從前一樣,和他形影不離。”
“師傅不是說影子是不會離開人的嗎”小米沉默着,又開口說話:“若真像你說的那樣,影子又怎會需要你找”
“因爲我先背棄了他。”
溫茶擡起眼眸,深深地望住少年,一字一頓道:“後來,他斬斷雙足逃走了。”
“你爲什麼會負他呢”小米麪無表情的問:“你不是說過,你最想要的就是他啊”
“因爲我做錯了許多事。”溫茶沒有畏懼的迎上他的注視,“到最後,連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
“那又何必再找。”小米彎着眼睛笑了起來,“既是兩敗俱傷,又何不彼此放過”
“放過”溫茶重複了這兩個字,苦笑道:“可我從來就不想放過。”
“”
“影子離開人,便沒了依存,就像水之於魚,巢與倦鳥,無枝可依
小米身體僵硬了一瞬,復又鎮定下來,“師傅是擔心自己不人不鬼嗎”
“不,”溫茶搖搖頭,“我怕的是,沒了我,影子找不到回來的路。”
小米沉默了很久,低聲說:“或者影子已經找到更好的路了呢”
“那我也要幫他看看,”溫茶笑着說:“若他在那條路上走的開心,我放了他自由,也未嘗不可。”
即便是影子,也有選擇生活的權利。
“這樣啊,”小米點點頭,忽而說:“那我陪師傅一起找。”
溫茶嘴角揚起,沒有搭話。
等小米把東西也收拾好,溫茶決定帶着他下山。
從凌雲真人那兒得到消息的鐘凌急匆匆的跑過來阻止她,“小師妹,此事,你真的下決定了”
溫茶迎着他擔憂而震驚的眼神,微微頷首,“我心意已決,師兄無需多說。”
鍾凌還是有些接受不了,“你我同門十餘年,經歷過諸多風雨,情同兄妹,我並不贊同你的決定,你現在離開,自此無宗門靈藥靈石支援,於你而言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我知道,”溫茶笑道:“可這些同我曾經那些苦日子相比,已經輕鬆許多。”
“師妹,”見她說的認真,鍾凌皺起眉,“我不知道你是真做好了決定,還是在同師傅慪氣,無論如何,這個決定都太過突兀,你要三思後行。”
“這個決定我做了十三年,”溫茶不緊不慢的打斷他,“這十三年,我在宗門內看似快活,卻從未真正痛快過,這些事,師兄可知”
鍾凌面色有些微妙起來,他頗有些尷尬道:“莫非你還記着三師兄的仇”
“”溫茶:“三師兄還沒那麼重要。”
鍾凌掀起眼皮,不解道:“那你”
“我想去過真正屬於自己的生活。”
鍾凌:“在宗門你也可以過這樣的日子,沒有人打擾你,我們都可以給你幫助。”
溫茶搖搖頭,表示拒絕。
鍾凌說不服這顆頑石,只有曉之以理,“你出去後,就不似在門中有人相護,外面比你修爲高的道修魔修,比比皆是,你若遭難,該如何是好”
溫茶把油鹽不進發揮到極致:“那便是我的造化了。”
“你”鍾凌氣的一甩衣袖,“我是說不通你,等你在外面遇見事兒了,你就懂了。”
說罷,他也不再勸說溫茶,轉身走了。
溫茶也不生氣,扭頭拉住有些愣神的小米,“我們走吧。”
原本面上含笑的少年,此時竟有些猶豫,吶吶的沒有跟着溫茶動。
“怎麼了”溫茶問。
小米抿了抿脣角,開口問:“下山之後,真的碰上危險了,師傅該怎麼辦”
“師傅有那麼差勁嗎”溫茶不高興的瞥他一眼。
小米摸了摸鼻子沒開口。
溫茶氣的敲了一下他的腦袋,“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現在我們的當務之急是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