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徹底後悔了，早知今日，他說什麼都不會來招惹小黑蛇。
他就是躲在九重天當縮頭烏龜，也不要落到這樣的境地。
小黑蛇是不會讓他死的，只會讓他不斷重複元神撕碎又癒合的過程。
猶如火神普羅米修斯日復一日的被鷹啄食心臟，他也要時時刻刻遭受元神被毀滅的痛苦。
小黑蛇撿起地上掉落的時空之鏡，看着神帝生無可戀的模樣，眼底沒有一絲表情，直接將神帝投入了時空之鏡中，封印了他的元神，讓他永生永世都無法擺脫時空之鏡，也無法擺脫元神撕碎重組的過程。
讓人絕望是很容易的一件事，但是讓人絕望又給他希望，就很難了。
只要元神能重組，神帝就不會死去，他想恢復人身報仇，這很好，這樣他就會一直活着，一直忍受折磨，週而復始，永無結束。
小黑蛇從吞噬內虛裏取出溫茶，小貓兒的處境更不妙了，渾身冰冷，脈搏已經停止了跳動。
如果不是一口氣撐着，說不定她的靈魂就碎了。
小黑蛇撿起散落在地上的枯黃尾巴，整整六條，被血漬浸染。
他握緊那些尾巴，抱着她往山顛走，在一處隱蔽的石縫裏，發現了靈力波動的跡象。
他揮開碎石，一顆潔白的內丹正隱藏在草叢中，散發着瑩瑩光芒，內丹上還趴着一隻灰色的殘魂。
小黑蛇一道勁風過去，直接將殘魂打個半死！
“你幹什麼？！”殘魂飄在半空中，看着小黑蛇怒不可遏的模樣，喉嚨裏發出一聲驚叫，“臭小子！你爲什麼打我？”
卻在看到他懷裏生死不知的溫茶時，驀然停止了驚呼，“這……是怎麼回事？”
小黑蛇撿起內丹，一把掐住了它的脖頸，“你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我……”殘魂亂轉着眼珠子，不敢看小黑蛇的眼睛，“我要是知道是怎麼回事，我怎麼會躲在這兒？是她自己偷偷把我和內丹放在一起的，你不能怪我。”
小黑蛇沒有說話，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晚了，他收緊手裏的力道，直接打去了殘魂二分之一的修爲。
轉頭將修爲放進內丹，還原到溫茶身體內。
“晚了，”殘魂看着溫茶進氣少出氣多的樣子，搖了搖頭道:“她被神帝毀了根骨，就算內丹回去，也救不活。”
“救不活，你就給她陪葬！”
“你放棄吧，”殘魂心裏也不好受，“她現在就是一口氣，等她醒了，那口氣散了，就該灰飛湮滅了，你也不用再想其他法子了，沒用的。”
“住口！”小黑蛇直接將殘魂的力量抽了出來，看着它的身影越來越弱，隱隱有神魂不穩的模樣，喉嚨裏發出一聲冷嗤，“她灰飛湮滅之前，你會先爲她陪葬。”
殘魂被掐的說不出話來，它現在相信了，眼前這個人是真正的魔鬼。
殺了神帝也就罷了，對它這個曾朝夕相處的前輩也毫不心慈手軟。
“別殺我啊，”殘魂當然不想死在這兒，直接道:“你就算把我殺了，也救不活她，還不如想想辦法，多拖住她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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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知道鳳族嗎？”殘魂見他肯聽自己說話，頓時放下心來，“鳳族有一至寶，名爲梧桐玉印，封印在醴山聖地之中，有鎮魂的功效。”
鎮魂——
小黑蛇垂眸看着懷中的小貓兒，溫茶的魂魄就快散了，梧桐玉印若真有作用，起碼能讓她不那麼難受。
一把丟開殘魂，小黑蛇頭也不回的往鳳族飛去。
“你等等啊！”這等時候，殘魂自然要跟過去，直接趴在了溫茶手前爪上，“梧桐玉印可是鳳族藏了上萬年的聖物，你這麼過去要，鳳族定不會給的。”
小黑蛇並不在乎鳳族究竟給不給，眼底帶着濃烈的肅殺。
殘魂看着他那冷麪神的模樣，心裏也不免忌憚，沒了神帝，普天之下，小黑蛇便是最大的，只要他彈彈手指頭，它就要灰飛湮滅，真是憋屈又羨慕啊。
只可惜，天道無情，就算他找到梧桐玉印，恐怕也無法更改小貓妖的命數。
他擁有了無上的地位，天道便不會給他心愛的女人。
向來高處不勝寒，皆爲孤家寡人罷。
兩全其美，想來也只在傳說中。
醴山離琅琊山有些遠，一路上小黑蛇不斷用靈力和鮮血滋養着溫茶，想將她身上的傷口修復，然而他上一刻治好她的傷，下一刻，那些傷口又更加破敗下去。
前所未有的後怕和茫然充斥在小黑蛇的心頭。
她會離開他。
這是他第一次意識到這個問題。
原本他曾篤定的一切，在他完成所有復仇之後，顯得那麼縹緲。
沒有人要時時刻刻陪在另一個人身邊，就算再愛一個人，也要有自己的空間，如果一點空間都沒有，就會成爲籠中鳥，菟絲花，失去了唾手可得的養分，迅速枯萎下去。
溫茶不是菟絲花，更不是籠中鳥，是他太自私，讓她受到了傷害。
小黑蛇緊緊的抱着她，想把身上的溫暖傳遞但她身上，可她的身體那麼涼。
涼到讓他絕望。
他逼出心頭血滋養她，卻始終得不到迴應。
她快死了。
小黑蛇想起了雲姬，她死的時候，也是這樣冷，帶着難掩的恨意和冷漠。
那時候，他還不懂得心痛是什麼滋味，只知道自己的母親死了，他要復仇，心裏極爲麻木，沒那麼難過，也沒那麼痛苦。
因爲他們互相厭煩，雲姬覺得他是累贅，他分不清自己對雲姬究竟是什麼感情。
直到很久以後，他想起來，還覺得，雲姬沒有那麼愛他，在死之前還要把所有的怨恨加渚在他身上。
她死的不甘，讓他也變得可怕起來。
可後來想想，雲姬何嘗不重視他，若是不重視他，她不會拼了命讓他逃走。
只是，他們都是渾身利刺之人，擁抱時只會扎傷彼此，唯有惡語相向，纔算找到一絲共同點。
但溫茶不一樣。
小黑蛇心想，溫茶是他第一個真心擁抱的女孩啊。
她那麼溫暖，柔軟，利刺扎傷她一定很疼。
所以，他收起了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