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懷堇沒有再說話，嘴角帶着一抹笑意，似乎篤定她不會拒絕和自己一起離開。
她垂着眼睛，想到那些生活在療養院的骯髒人類，心裏產生了不可避免的動搖。
她不喜歡這個地方，就跟她不喜歡小時候那個漆黑的衣櫃一樣，這些都讓她感到窒息和恐懼。
然而，她從來就沒有逃避的勇氣，只能日復一日的蜷縮在角落裏。
不能再這樣了。
最後，她握住了陳懷堇遞過來的手，纖細的手指無比用力。
陳懷堇笑了起來，“走吧，我們離開這裏。”
她默默看着他，跟在他身後，一步步走出這狹窄而又腐朽的樓，外面陽光普照，清風送來海的氣息。
海上，現在一定很美吧。
“來”站在水潭邊，陳懷堇回過身，朝她張開了雙臂。
他墨色的魚尾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天神般英俊的面上帶着鼓勵的笑容，恍若一個巨大的美夢，蠱惑着她靠近。
她忍不住走上前，在他微笑的目光裏，撞進他沾染着水汽的懷抱。
“乖。”陳懷堇揉了揉她的頭髮，將她緊緊抱住，隨後跌進了水中。
冰冷的水吸去了身上的溫暖，卻又傳來了另一種感覺。讓她從過往的樊籠中轟然解脫。
是自由嗎
人魚的動作很快，他們又回到了之前的湖裏，漣漪一圈圈在湖面上綻開，輕輕拍打着石壁。
站在窗前的李醫生正好看到這一幕，瞳孔微微收縮，而後迅速跑了下來，滿目興奮的來到湖邊，喃喃自語道，“我就知道你還沒走”
“李醫生，”劉院長走上前來，皺着眉頭說道，“你在這兒做什麼還有不少病人需要你過去治療。”
“院長，上級還沒派人來嗎”李醫生不答反問。
“已經在路上了，”劉院長的視線從湖面上劃過，隨後道，“你提到的事，我也向上級彙報過，他們已經派了四位研究員過來。”
“這樣啊，”李醫生的表情微變，“可爲什麼要派別人過來呢，院長是覺得這裏有我還不夠嗎”
“不是這個意思，”看着他不高興的樣子，劉院長往後退了一步，“正因爲事關重大，上級纔會派幫手過來，這對你來是助力，沒人會搶你的功勞，李醫生，你還是這一切的主導者。”
“這樣最好，”李醫生忽而笑了起來，又恢復了之前的溫和，“我不希望自己的研究被指手畫腳，院長應該能理解。”
“理解理解。”劉院長急忙道，“那些人明天就會抵達。”
李醫生點了點頭，目光再次落在湖面上，眼底帶着勢在必得的光芒。
看着他遠去的背影，劉院長的臉色沉下來。
王明死了以後，療養院除了幾個護士，就只有李醫生和其他兩個醫生能派上用場，然而李醫生不喜歡和病人接觸，總是喜歡異想天開琢磨自己的事
實際上，他不過是個徹頭徹尾的劊子手，曾經在醫院實習時，就在病人身上做實驗，很喜歡看着病人在死亡線上掙扎而無力反抗的模樣。咚咚
因爲他的不作爲，在他手裏死去的人就不下十位數。
偶爾對上他的眼睛，劉院長也有些發怵。
但願，他不要再犯錯了。
劉院長搖着頭回到了辦公室。
在水裏不久，她完全無法呼吸，陳懷堇不得不給她渡氣，讓她再堅持堅持。
雖然他是人魚，但在小世界中，他不僅不能使用靈力，還要習慣人魚的生存法則。
他只能生活在水中，而且魚尾不能變成腿。
他無法解除溫茶的痛苦，只能儘快回到海上的島嶼。
通往大海的路那麼長，在黑暗的地下暗河中，她卻沒有害怕，只有對自由的嚮往。
陳懷堇時不時給她渡氣，不停向她描繪海上的生活。
她的腦袋有些昏沉，不過聽到他的描述，忍不住去幻想那些美好的事物，它們全部都會降臨在她身上。
她抱緊了陳懷堇的脖頸，嘴角有了淡淡的笑意。
暗河到了盡頭，外面是溫暖的海水，人魚帶着她衝破陰霾，陽光剎那落在她臉上，新鮮的空氣，澄澈的海水時不時經過她身旁的魚類，無一不在提醒她，她已經離開了那個地方。
從此以後，她可以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鬆開一隻手，用力拍打了幾下水面，回頭看向那望着自己的人魚，喉嚨裏冒出幾個字“你，你的”名字。
因爲許久不曾說話，她的聲音乾澀沙啞，還帶着微微的怯懦。
“陳霜。”他笑着回答，“不過你應該更喜歡叫我陳懷堇。”
“陳懷堇。”
她一字一頓的叫着，連續好幾次，才終於說順暢了。
“陳懷堇，謝謝你。”
看她牙牙學語，像個孩童的樣子，陳懷堇一把將她摟緊，“謝什麼我是你老公。”
她的臉霎時紅了，揮着手辯解，“我沒有，結婚。”
“結了，”陳懷堇義正言辭的糾正她，“你早就跟我結了，只是失憶了，暫時不記得而已。”
“我”她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迷茫，卻又對他的話深信不疑，她真的失憶了嗎
“你不叫寧茶，”他垂眸抵着她的額頭，“你叫溫茶，不是那個被保姆欺負的小傢伙，你有我當鎧甲，不用怕世間任何人。”
“我”雖然他的話非常荒謬，她還是忍不住相信，對他根本生不出任何懷疑。
這樣的感覺非常奇妙，明明之前她以爲世上全都是壞人。
“我要帶你上岸了，”陳懷堇不敢讓她繼續待在水中，抱着她朝選出的島嶼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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