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是不想讓我知道,他在哭。
因爲他是那樣一個驕傲、大男子主義的人,哪怕是爲了我與他的孩子悲傷,他竟然也不願意讓我看到。
迷迷糊糊中,我拉了拉他的衣袖,又伸手撫上了慕睿軒的臉,無力地說:“慕睿軒,別哭啊”
慕睿軒止住顫抖,握住我的手,鼻音濃重地說:“怎麼又燙了”
“嗯什麼”我半眯着眼睛,不明所以地重複了一遍。
慕睿軒探探我的額頭,眉頭緊緊皺在了一起,想了想,他慢慢扶着我蹲下,“來,你在這蹲一會兒,我去那邊看看。”
說完,他從衣服的裏懷中,掏出一個打火機,點着後,倉庫裏瞬間亮了。
“真好看睿軒,你覺不覺得,我,很像那個賣火柴的小女孩啊”我癡迷
地看着那小小的火焰,一閃一閃地跳動,心裏竟然覺得那麼安心,連親暱地叫他睿軒都不知,卻不自覺地就說出了心中所想。
慕睿軒聽了,臉色一下子冷峻了起來,他呵斥了我一句,“別瞎說”
我沒理會,仍直直地看着,微笑地看着。
慕睿軒眼眶緊了又緊,然後轉身在倉庫角落裏,快速地東翻翻,西找找。
“睿軒,你幹嘛呢”隨着火焰的漸行漸遠,我失落地問。
“我找些能給你遮雨的東西,你又開始說胡話了,我們不能等了,必須儘快
下山找醫生。”
一邊說着,慕睿軒一邊手不停歇地翻動着,終於,在一個角落裏,他發現了一個破舊的塑料布。
他快步走回來,將塑料布披在我身上,怕我握不住,又細心地將兩個角兒打了死結,然後扶起我,蹲在我面前,“晴晴,上來吧,我們出去找醫生。”
我懵懵懂懂地趴了上去,腦袋貼上他溫暖的後背,一瞬間,覺得自己是那麼的踏實。
走到門口,我不明就理地嘟囔一句:“外面雨停了嗎”
慕睿軒雙手勾住我的膝關節,將我牢牢背起,“噓等會兒出去就別說話了,免得冷風進身體裏,不舒服,一會兒不管遇到什麼,你就乖乖聽我的話,知道了嗎”
我像小孩子一樣,傻傻地點了點頭。
慕睿軒深吸了口氣,衝了出去。
外面的颱風根本沒有減小,塑料布在我的耳邊,被吹的嘩啦啦直響。
我分不清東南西北,更搞不懂哪是真實的,哪是在混沌的夢中,只能緊緊地摟住慕睿軒的脖子,寄希望得到一絲安全感。
慕睿軒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着,因爲塑料布都在我的身上,所以慕睿軒每隔一會兒,就要騰出一隻手,去擦擦被雨水模糊了的眼睛。
這時,正在慕睿軒又一次擡手擦眼睛的時候,他腳下一滑,身體因爲揹着我,失去了平衡,一下子重重摔倒在地。
我“啊”地一聲喊了出來,可就在我以爲自己也會摔個狗啃屎的時候,卻發現自己還牢牢地躺在慕睿軒的後背上,他的手,一刻也沒鬆開。
但他自己,卻趴在了地上。
我的心,莫名地抽搐了一下。
“沒事兒吧慕睿軒”我從他
慕睿軒雙手撐地,慢慢站起身,幫我攏了攏塑料布,關心地問“你摔倒沒有沒有磕到你”
“沒有沒有,我沒事。”我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般,嘴裏一疊聲地嚷着。
“那就好,上來,我們繼續走。”說完,慕睿軒又要背起我。
“不用了,我自己走吧。”被冷風一吹,我似乎清醒了一些,說話也不再五迷三道的了。
但慕睿軒卻冷聲道:“不聽話了忘了剛纔答應我什麼了”
我愣了一下。
就在這個停頓的功夫,慕睿軒背對着我,雙手一用力,便將我扳倒在他後背上,又霸道地繼續在雨中前行。
我只能老老實實地趴着不動,這樣至少可以給他減少些負擔。
走了很久,我都快沒有時間概念的時候,我們終於見到了燈光,而且不止一個,還是星星點點。
看樣子,我們找到了村莊。
在黑暗中,我們依稀看到了路邊一個房子上,貼着紅色的十字加號,應該是這個村的醫療診所。
慕睿軒徑直走到了門口,用力拍門。
“這個天兒還往外跑,誰啊等會兒啊。”屋裏響起了不滿意的嘟囔聲。
但沒過多久,門吱嘎一聲,開了。
一個樸素的中年男子,出現在了門口。
男子看到我們,愣了一下,“二位不是本村的,什麼事”
“我朋友發燒了,得趕緊退燒。”說着,慕睿軒沒等醫生邀請,便闖了進去。
醫生許是被慕睿軒那駭人的目光和氣場嚇到了,竟什麼都沒說,跟了進來。
醫生讓慕睿軒將我放在一個簡陋的單人牀上,給我測了體溫。
“39.8c,溫度確實很高了。”醫生不安地甩了甩體溫計。
難怪慕睿軒直說我明白一陣、糊塗一陣的,眼看都要上40度了,能不說胡話嗎
醫生看了看慕睿軒,“輸液吧,這個溫度,吃藥太慢了。”
慕睿軒點了點頭,“好,只要能降溫就好。”
處理完我,醫生正在收拾醫療包時,無意間瞥了一眼慕睿軒的腿,驚呼了一聲:“啊這位先生,你的腿也受傷了。”
我順着醫生的目光看去,他西服褲子的膝蓋以及小腿,磨破了一片,此時,正慢慢地往外滲着血跡。
一定是剛剛在半路上,他跌那一跤摔壞的。
慕睿軒卻滿不在乎地看了一眼,淡淡道:“不要緊。”
醫生責任感爆棚,說什麼都不同意,甚至威脅我們,不處理傷口,他就把我們倆轟出去。
慕睿軒沒辦法,只好慢慢撩起褲腿,只見膝蓋的地方,血肉模糊,有一個地方,甚至跟褲子沾到了一起,就連慕睿軒這樣剛毅的男人,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不重視自己的傷口你自己看看,這都什麼樣了還不讓處理”醫生邊數落他,邊給他的傷口消毒。
慕睿軒這次卻一反常態地沒有回嘴,只是轉頭看了我一眼,濃情蜜意地說:“只要她沒事,就無所謂的。”
我再也控制不住,淚水決堤般地噴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