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偷偷看了李牧一眼,他似乎沒有注意到,正低着頭,喫着自己面前的那份沙拉。
我又偷眼看了看母親。
母親此刻手中雖握着叉子,但卻並沒有喫,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慕睿軒。
我明白了。
她一定是看到慕睿軒絲毫不嫌棄我,所以內心深處,有了些許的漣漪。
在這個世界上,只有父母是最不嫌棄女兒的,從嬰兒時的擦屎擦尿,再到大一點時,撿食孩子小碗裏的剩食剩湯,這些,只有流淌着相同血液的親子,才能很自然地做到。
待到女兒長大後,當父母的,自然也希望看到有個男人,能像他們一樣地寵着自己的孩子。
就像心靈雞湯裏常提到的,一個女人最幸福的婚姻狀態,是他的男人將她當女兒一樣的養。
慕睿軒剛剛的舉動,無疑是驗證了這一點。
我心中暗暗的一陣竊喜。
這樣的情節,在慕家老宅裏,我與慕睿軒基本每天都會上演。
起初,我也會不好意思,不想讓慕睿軒喫我碰過的東西,但是慕睿軒卻絲毫不在意,總是把我突如其來的孕吐而剩的東西,扒拉到他的碗裏去,慢慢的,我也就習以爲常了。
但母親卻是第一次見。
我從母親的眼神,看到了一絲曙光,看來,母親很快就要接納慕睿軒了。
這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啊。
不由自主的,我便有些喜形於色了。
母親看到了,瞪了我一眼,“好好喫你的。”
“噢”我忙吐了吐舌頭,眯起眼睛,討好地衝母親笑了笑。
在這過程中,我的餘光無意間掃到了李牧。
不知道慕睿軒剛纔在外面,都對李牧說了些什麼,我覺得李牧似乎有些過於沉悶了。
原本,我跟母親已經喫得很慢了,沒想到李牧竟然喫得比我們還慢,也基本不與我們搭腔,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我開始有些後悔了,不該那麼冒失,不管不顧地就將他們倆推到了一起。
我見識過,慕睿軒在面對他的情敵時,表現出來的那種佔有慾,實在是太強大了。
李牧怕是被他深深傷到了。
想到這兒,我的食慾大減,只吃了兩塊消火的西瓜,便再也喫不下別的東西了。
所以,看來看去,這裏唯一有食慾的,恐怕就是慕睿軒了。
他時不時地看我兩眼,嘴角含着笑,一叉接着一叉地喫着,好像周圍沒有其他人一樣,被隔絕了時空。
我的臉紅了,趕忙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這時,李牧也放下叉子,環視了一圈大家後,淡然地說:“我喫好了,伯母、晴晴,你們慢慢喫,天不早了,我該回去了,否則家裏老人該擔心了。”
 
還沒等母親開口,慕睿軒冷笑了一聲,“李總還真是乖乖男,都這麼大年紀了,還想着回去跟父母報平安呢,難得,難得”
李牧倒是沒生氣,只淡淡地回了句,“慕總說笑了,做子女的,雖然不能完全遵照父母的意願行動,但好歹也要讓他們知道我們的安危不是。”
“李牧說的沒錯,快回去吧孩子,你也陪我這麼長時間了,路上開車小心點,注意安全啊。”母親從中間攔下話,慈愛地囑咐着。
李牧像聽話的孩子一樣,抱了抱母親,“知道了伯母,到家了我給您發信息,有空了我再來看您。”
“好好好,那個晴晴,你去替我送一下李牧吧”母親一邊笑着,一邊回頭對我提出了這個要求。
我愣住了。
作爲客人的李牧,如果我沒懷孕前,母親讓我去送送他,這是理所應當的。
但是,我現在是個孕婦,母親這個要求,實在是有些沒必要。
李牧也連忙推辭道:“不用了伯母,外面天都黑了,晴晴身體也不方便,別讓她出去了,我又不是外人,送到門口就行了。”
說着,他起身去拿外套,邊穿邊往門外走。
但是母親卻突然變得固執起來,她皺起了眉頭,衝我招着手,“晴晴,這是禮貌,你別讓媽着急,送到樓下也不會累到你的,乖。”
我爲難地看了眼慕睿軒。
慕睿軒也正在看我,他那一向自信的的眼眸中,此刻閃爍不定地帶着隱隱地不甘,嘴角也微微抽搐着。
他一定是在與內心做着鬥爭,用極大的自制力,來控制自己那隨時都可能爆發的怒火。
我完全能理解他此刻心裏的喫味,但面對着同樣羸弱的母親,我卻一定辦法都沒有,只能答應了一聲,然後慢慢挪動着身體,跟在李牧身後,向門口移動去。
慕睿軒終於沉不住氣了,他騰地一下站起來,攔住我,眼睛卻看着母親,“伯母,我去送李總吧,您跟晴晴都別出去了。”
母親搖了搖頭,面無表情地對慕睿軒說:“你還不是我們高家的女婿,所以你代表不了我們高家,你還是留下來,讓晴晴去送李牧吧,不用擔心她肚子裏的孩子,就算你害怕醫院裏有壞人,門口不是還有你派來的保鏢嗎讓他們跟着保護晴晴就是了,有必要這麼讓來讓去的嗎”
說到最後,母親已經有些動怒了。
來了不讓她情緒有太大的波動,我趕緊衝慕睿軒搖搖頭,然後喊住李牧,“學長,等我一下,我送你到樓下。”
李牧也看出了母親對待他二人的微妙不同,他自然是樂得讓我去送他的,所以他停下了腳步,等我走上來,然後一起離開。
就在病房的門,慢慢合攏的瞬間,我看到李牧帶着挑釁般地瞟了眼慕睿軒。
至於慕睿軒是什麼表情,我沒有看到,因爲門已經將我們隔離了開來。
但是即使不用腦子想,我也知道慕睿軒會是怎樣的一種心態。
我只能希望,母親留下慕睿軒後,不會再過分地打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