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腳下頓了頓，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也沒有詢問那個消息，快步離開了李氏。
多日來外表裝扮出的冷靜外衣，在回途中，我一下子瓦解了。
我坐在後座裏，將頭埋在手心，無聲地痛哭起來。
慕睿軒，與我，終究要緣盡了嗎？我不甘心。
這時，一個電話打進來，結束了我的悲傷。
我瞥了一眼手機，是高夫人。
我猶豫着接了電話，“高夫人？”
“晴晴，我出車禍了，我找不到曉燕，你能來中心醫院一趟嗎？”
“好，我馬上來，等着我。”我頭嗡的一下，馬上讓司機掉頭去中心醫院。
到了醫院，手術室的燈亮着，說明高夫人已經被推進手術室了，我焦急地在門外等着，祈禱她千萬不要有事。
一個護士出來，“患者家屬來了沒？”
我看看空蕩蕩的走廊，只有我一個人，只好自告奮勇道:“來了來了，手術做得怎麼樣了？”
“血庫AB的血不夠了，所以我們讓家屬過來，你能獻血嗎？”
“我是AB型血，抽我的吧。”
我不假思索地挽上袖子，衝護士伸了過去。
看着鮮紅的血液在血管中慢慢流動，我的心出奇的平靜。
這個時候，如果我還不明白就太天真了。
我與高夫人，同是AB型的血，雖然有可能是巧合，但高夫人卻給我打來電話讓我獻血，這說明她是知道我血型的。
她偷偷做過親子鑑定，所以知道我的血型就不足爲奇了。
所以我，真的是高家的女兒。
獻完血我靜靜地坐在手術室外，大腦還是空空的。
半個小時後，高夫人就被推了出來。
她的臉色有些白，但是意識已經清醒，左臂上纏着厚厚的紗布。
“您，傷哪了？”我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她，這種感覺，很微妙。
高夫人慈祥地看着我，“沒事了，胳膊被玻璃扎傷了，因爲離動脈很近，所以醫生擔心拔出玻璃時傷到動脈，謝天謝地，手術沒有什麼麻煩。”
我點點頭，沒再說話，跟着護士推着病牀往病房走去。
護士幫高夫人安頓好，很快就退了出去，病房裏，就剩下了我跟高夫人。
房間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我不自然地坐在病牀邊，一會兒看看輸液管，一會兒看看病歷卡，就是不敢去看高夫人探尋的眼神。
“晴晴，爲什麼一直不願意跟我相認。”終於，高夫人還是輕聲開口問出來。
“我，我一直不確定，怕這只是一場誤會。”我咬了咬嘴脣，侷促不安地說道。
“傻孩子，自從知道你有可能是我的孩子時，你知道我有多希望不要只是可能？我找了你二十年，這二十年，你吃了多少苦啊？”
高夫人用沒受傷的手，緊緊抓住我，失聲痛哭起來。
我的眼淚，也一下子滑落下來。
“別哭，您別哭了，剛剛手術完，不能太激動……”我一邊哭，一邊想要勸慰她。
勸了好一會兒，高夫人才收住哭聲，指了指窗邊的LV拎包，“晴晴，幫我把包拿過來。”
“好。”我拿過包，輕輕放在她的旁邊，扶着她慢慢坐起來。
高夫人打開包，從裏面拿出來一個A4大小的布袋子，嘩啦一聲，將裏面的東西到了出來。
我愣住了。
裏面全部都是小女孩的東西，有頭花，有髮卡，有動漫的貼紙，還有一張泛黃的照片。
我拿起照片，是一個四五歲模樣的小姑娘，穿着白色的公主裙，扎着兩個小辮子，手裏抱着一個大大的泰迪熊，對着鏡頭甜甜地笑着。
眉眼與我竟一模一樣。
“這是你五歲過生日時我帶你去照的，沒想到，沒過多久，你就失蹤了。”
“……”
“這個，是你三歲時，我們全家一起去日本迪士尼玩，你看中的卡通頭花，本來你喜歡的是粉色，可是曉燕喜歡那個粉色，所以，你讓給了曉燕，自己選了這個紅色的。”
我終於控制不住，大聲喊了一聲“媽！”
高夫人看着我，愣了一瞬，抱着我失聲痛哭起來。
這一刻，我只在夢中想到過，沒想到，真的實現了。
哭了好一陣子，直到護士過來查房時，驚訝地看到我們兩個淚人，提醒病人不能過於激動，我們母女倆才收起悲傷，擦淨眼淚，緩和了一下情緒。
我扶着她躺下，突然想到了慕高兩家的恩怨，於是一邊給她壓好被角，一邊裝作不在意地問，“媽，您知道慕家嗎？”
“慕家？你是要問那場車禍吧？”媽媽的眼睛清亮，沒有一絲躲閃。
我沒想到她會這麼幹脆地提到車禍，反倒不太好意思地點點頭，“我是有些好奇。”
“慕家的那場車禍，人都說是我們高家乾的，”媽媽盯着頭頂上方，眼神一下子迷離起來，像是回到了二十年前，車禍的現場，但是久久的，她都沒有再開口。
“媽？”我疑惑地輕聲喊了一下。
她回過神來，目光復雜地看了看我一眼，“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斯人已逝，說再多也無用，你只要記着，我們是被人污衊的，那場車禍，並不是高家人所爲。”
看她不願意多說，我也不好再逼問，何況她剛剛手術完，情緒又一度失控，確實應該好好休息休息，便寬慰了她幾句，哄着讓她睡覺。
直到媽媽睡着，她還死死地抓着我的手，好像我隨時都會離開一樣，我的心，又是緊緊地喫痛了一下。
這一切都像是做夢一般，我竟然真的是高家的女兒，我真的找到了媽媽，我終於有了歸屬感。
我趴在媽媽的身邊，聞着她身上特有的香味，沉沉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窸窣聲，讓我一下子驚醒。
“怎麼了晴晴？是不是吵到你了？”
我擡起頭，是一臉小心翼翼的媽媽。
我微微笑了下，起身坐過去，“沒有，想要照顧你，我自己反倒睡着了，您怎麼起來了？”
這時，我看見她在用一隻手收拾着東西，疑惑地問：“您在幹嘛？”
“我要出院。”媽媽溫柔地看了我一眼，繼續收拾着手中的雜物。
“出院？”我驚叫一聲，“纔剛剛做完手術，怎麼可以出院？”
“剛剛我去問過醫生了，我這傷啊，沒有傷到筋骨，刀口也不長，現在縫合了，就沒有大問題了，出院休養也是可以的。”媽媽避重就輕地解釋道。
“可是……”
我剛要繼續勸說，媽媽打斷了我的話，“晴晴，曉燕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了，她從小就與你作對，這二十年你不在家裏，她習慣了獨生女的專橫跋扈，更是容不下你了。我勸說了很久，都沒什麼效果，我怕現在我們相認，她真的會對你下毒手，所以，我想先帶你出國，緩些日子，我們再重長計議。”
“不，媽，我現在不能走！”媽能替我想，我心裏其實是暖暖的，可是我還有重要的事沒做完呢。
“爲什麼？”媽放下手中的東西，臉上現出不解的神色。
“我，我喜歡慕睿軒，他一直認爲他母親的車禍，是我們高家所爲，既然現在我知道我們不是真兇，我就要留下來跟睿軒一起解開這個誤會。”
“傻孩子，慕睿軒現在已經開始報復高家了，事情過了這麼久，我們一時沒有證據洗白自己，是很難讓他相信高家人的，而且曉燕也要跟你爭高氏，你留下來太危險了。”
我拉起媽的手，脣角揚起一抹自信的笑，柔聲說：“媽，我會找到證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