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痛,有氣憤,有沮喪,甚至還有放棄。
我真不知道該如何定義這段感情了,我覺得自己就像是在跟鏡子中的慕睿軒愛戀,我看得到他的寂寞,看得到他轉瞬即逝的不捨,可每次我上前想要走近他時,都會被鏡面的冰冷與封閉所擋,弄得遍體鱗傷。
回到高氏,我渾渾噩噩地混到了下班時間,正要下班回家,這時候,電話響了。
是柔柔打過來的。
“姐,你晚上有事嗎?”柔柔今天似乎心情不錯,興沖沖地問我。
“我沒事,怎麼了?”我一邊往外走,一邊回道。
“今天我生日,我在KING訂了包房,請了設計專業的同學一起出來玩玩兒,你一會兒過來哈。”柔柔語速像機關槍一樣,嘚不嘚地說完,不等我拒絕,就掛斷了電話。
我拿着手機,望着閃滅的屏幕,愣住了。
今天是柔柔的生日?
跟她住了這麼久,我竟然不記得她的生日?
虧她還真心地把我當成新姐姐般對待,我實在是問心有愧。
所以,即使我現在的心情糟糕到了極點,即使我此刻一點都不想去熱鬧的地方,爲了這個真誠的妹妹,我也得去給她過生日。
決定完之後,我先讓司機送我去商場,給柔柔挑選了一條桑蠶絲的披肩。
這丫頭,總是穿着吊帶背心、熱褲,露着肩,露着腰的,衝空調也不顧及,送她條披肩,隨時有個擋風的免得受涼。
KING是桐城數一數二的酒吧,我雖然沒來過,但也早就知道這裏每晚都上演着相同的紙醉金迷。
我進去的時間,還不是KING最爆滿的時候,但幽暗的燈光和整耳欲聾的音樂,仍然讓我有些壓抑。
我照着柔柔給我的房間號,在服務員的引領下,來到了1016包間。
推開門,好傢伙,一屋子的男男女女,但是看着倒都是學生十足,我稍稍放下心來。
柔柔看到我,眉飛色舞地跑過來,“你怎麼纔來呀?就等你切蛋糕了。”
我笑着把禮物遞過去,“路上有點堵車,生日快樂柔柔。”
“姐你真行,咱倆這關係還用買禮物?真俗!”柔柔一邊假裝生氣地瞪着我,一邊還是將禮物抱在了懷裏,然後拉着我走到包間中心,“我姐來了,切蛋糕切蛋糕!”
同學們聽了,都起鬨着擁過來,把柔柔圍在中間,又是戴帽子、又是許願,切完蛋糕更是把柔柔整張臉塗上了奶油,鬧做一團。
我笑看着他們這羣無憂無慮的孩子們,心中一陣酸澀。曾經,我也跟他們一樣,只知道天是藍的,歌是美的,奶油是香甜的,夜晚是休閒的。
但是現在,所有這一切,都是暗淡無聊的。
我終於體會了什麼叫做衆人皆醉我獨醒!
一個人喝了一瓶啤酒後,我實在是坐不住了,看柔柔正跟同學們玩得歡暢,便沒有跟她打招呼,偷偷離開了包房。
也許是心情不好,也許是因爲喝了一瓶啤酒,走廊上我的步子竟有些飄,暈呼呼地低頭走着,差點跟迎面走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不好意思啊!”我一邊心虛地道歉,一邊往旁邊讓了讓。
“鍾晴?你怎麼在這?”男人喫驚地喊道。
我怔了怔神,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擡起頭,眯着眼睛仔細打量着面前比我高一頭的男人,竟是霍佳榮。
我的酒一下子醒了。
“我來參加我妹的生日party,你呢?”說着,我偷偷瞄了眼霍佳榮的身後,沒有人。
“噢,”我失落地點點頭,又想起白天霍佳榮因爲我被慕睿軒罵的事情,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好意思啊,上午連累你了,害你被慕睿軒罵。我走之後,他沒爲難你吧?”
霍佳榮安慰地衝我搖搖頭,態度親切,“沒事,我又不算他慕睿軒真正的員工,他那臭脾氣還傷不到我。你別在意,只是,你們倆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我出了趟國,回來你們倆就離婚了呢?”
我黯然地低下頭,眼圈紅了,“一言難盡啊。”
霍佳榮看到我的樣子,遲疑了一下,“我們能聊聊嗎?”
我擡頭看着他,他的目光懇切。
也許是因爲他是慕睿軒的朋友,也許是我今晚真的心情不好、極度想要找人傾訴,我點了點頭,同意了他的提議。
霍佳榮帶我七拐八拐地來到一個較清靜的包間,要了兩杯果汁,然後將包間門關上,隔絕了外間的喧鬧。
霍佳榮很有分寸地離我兩步遠的距離坐下,目光親切,“你還好嗎?”
我看向霍佳榮,受到他目光的鼓舞,點點頭,“不好也得好。”
於是,將慕睿軒因對高家的仇恨而轉嫁到我身上、屢次打擊我,又聽華悅的挑唆與我強制離婚的事,原原本本地對霍佳榮講了一遍。
霍佳榮越聽,臉色越難看,到最後,濃密的眉毛緊緊地皺在了一起。
等我講完,他沉默了良久,才慢慢開口,“鍾晴,你別怪睿軒,他,小時候過的很悽慘。他媽媽去世時,他才上小學,可除了在葬禮上他哭得嘶聲裂肺,讓人扎心外,我就再也沒見他哭過。不管是他爸罵他,還是他後媽折磨他,就連小朋友欺負他說他是沒有媽的孩子,他都沒有再掉一顆眼淚。他把他的心事,全都藏在了心裏,不再輕易示人。所以鍾晴,別放棄,也許他這麼做是有苦衷的,等他找到真相,擰巴夠了,他會知道他要誰的。”
“等他找到真相?等他擰巴夠?呵呵,我能等到那一天嗎?”我淚眼婆娑地看着霍佳榮,自嘲地笑了笑,但我知道,這個笑容一定難看至極。
但是霍佳榮卻堅定地點點頭,“寧遠正在暗中干預慕氏的兩家子公司正常經營,還好睿軒發現得及時,否則那兩家子公司差一點就要被吞併了,這倆人鬥得你死我活,這個時候,你千萬不能放棄,也許有一天,慕氏還需要你的助力呢。”
“寧遠在吞併慕睿軒的子公司?”我喫驚地問道。
霍佳榮猶豫了一下,好像有點後悔剛剛說的話,但看我急切地追問,還是大方承認了,“對,就今天的事。不過你別擔心,睿軒已經控制住了。”
我恍然大悟,終於弄明白過來,寧遠今天早上爲什麼非要拉着我去喫早飯,又爲什麼要告訴我在醫院守護我的是慕睿軒。
他就是猜到,當我知道實情後,一定會去找慕睿軒質問。
只要慕睿軒情緒失控,他就會因爲我的糾纏而分心,這樣,寧遠就有充足的時間在背後吞併慕氏的子公司。
自始自終,寧遠都是在拿我當誘餌,用來對付慕睿軒的誘餌,或者說,他是在賭。
只不過,這一次,他賭輸了。
我嚇出了一身冷汗。
因爲我的愚蠢,差一點就害了慕睿軒。
可是,這一次慕睿軒贏了,下一次呢?又會有什麼樣的槍林彈雨在等着他?
我剛剛平穩下來的心,又慌亂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