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以晨對着鏡子反覆看，反覆問：“這樣就可以了嗎？”
楊一鐸抓住她的肩膀，盯着她認真的打量一番，彎彎的眉毛，紅撲撲的小臉，玉蔥般的鼻頭下，紅脣勾人，他不禁心中一緊，連忙別過頭，怕自己忍不住會親上去……
“怎麼了？”楊以晨以爲她的妝容哪裏出了問題，連忙拿着鏡子左右的看。
楊一鐸鬆開她說：“沒事兒，就是你的眼神！注意一下一會兒下樓眼神一定要靈活些，不要露出什麼傷心悲痛的表情就一切OK！”
眼神？
楊以晨看着鏡子裏自己的眼睛黑黑的瞳孔裏面似乎真的流出悲切來了！她連忙對着鏡子反覆練習微笑目光，總覺得哪裏欠缺……
楊一鐸站在一邊看着她，抿了抿嘴，默默的退出了房間。
樓下跟楊老爺子談過之後的裴承風扶着老爺子出房門，剛好就碰到了下樓來的楊建民。
裴承風立即微微鞠躬：“舅舅好！”
楊建民就睡了三四個小時，看起來沒有多精神，但是見到裴承振奮不已：“這……真的是小風啊？”
楊老爺子呵呵笑着：“看這一表人才的長相還看不出來？”
楊建民點頭上下打量着裴承風說：“是跟裴俶建又七八分……”
“你說什麼？”聽到這個名字楊老爺子就怒了，雙目冒火的盯着楊建民。怒氣騰騰的樣子可把楊建民擔心懷了，連忙說：“我是說他這眉眼跟阿文很像，一眼就能認出來！爸您消消氣……對了吃藥了嗎？我去給您拿藥……”
楊老爺子擺擺手：“不用，我早起喫過了！”
“哦哦哦！”楊建民連忙又坐下想找點什麼話題，突然看到茶几上放着的精美盒子，就邊掀開蓋子邊問：“咦，這是什麼？晨晨的東西嗎？”
“那是小風給我的！”楊爺爺搶先說，因爲楊建民說錯了話，所以說話也沒有什麼好氣。
裴承風帶着微笑解釋：“舅舅，這是我媽生前給爺爺準備的毛尖，打算房子安頓好了就來……可惜沒有……”他說着嘆口氣，聲音有些哽咽。
母親的離世太過突然，他自己也是用了兩個月的時間才緩過來的……
楊建民有些尷尬又傷感，畢竟自己以前跟裴文還是有姐弟情誼的，他恭敬的把盒子給蓋上，又覺得哪裏不對勁，重新打開仔細的看了看問：“這……這盒子怎麼跟之前，老馬家裏給寄來的一樣……”
楊老爺子抹了把眼睛說：“就你後知後覺，老馬多大歲數了？要是他老家真有人這麼孝順他，每半年給他寄一次這麼好的茶葉，他用得着在我們家伺候我一個糟老頭子？”
“那……這都是……都是阿文寄來的？”楊建民大喫一驚，壓低了聲音，順便朝樓上看一樣。
楊老爺子看楊建民的樣子，一時沒憋住又好笑又生氣的說：“沒出息勁兒，你媳婦早就知道了！”
“她早就知道？”楊建民更是詫異，向楊老爺子身邊又湊近了點：“什麼時候？沒犯病吧？”
“說什麼混賬話？方潔哪有病？”楊老爺子打開楊建民說：“那是三年前了，也是湊了巧，茶葉寄過來，下午老馬家一個侄子，想進城打工又沒有門路就找老馬來幫忙，正好被方潔撞見了，一問二問就問出來了。當時我也擔心，不過人家方潔可是明事理的，說我的女兒孝順我是理所應當的，然後就再沒說什麼了。”
楊建民這才鬆了一口氣，一轉眼看到裴承風，正面帶微笑的看着他，連忙解釋：“承風啊！你可千萬別介意……這陳年舊事兒……”
“舅舅放心，舅媽允許我住在家裏說明已經原諒我了，其他的我不往心裏去。”裴承風說的坦率，目光也非常的真誠，楊建民點了點頭，又問：“我聽你舅媽說，你跟晨晨……”
這時候從樓上衝下來的楊一鐸高聲叫：“喲，姐夫來了！”
這一聲姐夫叫的突然，楊老爺子跟楊建民都耳朵豎了起來，裴承風卻面不改色，上次見他還是在馬路上，他像是狂怒的野馬一樣衝到他的車前……
這一次一股風一樣衝到裴承風的身旁坐下：“姐夫，又見面了！”
楊一鐸雖然是帶着笑，但是那姐夫兒子咬字極重，像是再喫難嚼的肉一樣，一下一下廝磨咀嚼……
裴承風也笑：“是啊，又見面了，你這項圈挺好看的。”說着
一句話就把楊一鐸激得炸了毛，但是他努力的忍住了。
“你們認識啊？”楊建民更是驚訝，跟楊老爺子相互看了看問：“你們挺熟的？”
楊一鐸睜着眼睛說瞎話：“是啊！他追我姐，我特別煩他。”
楊建民點着頭，心想：多多這小子像是哈巴狗一樣整天圍在晨晨身邊保護她，所有靠近晨晨的人都讓他先給擋了，現在居然對小風這麼親熱，看來看來晨晨跟小風交往不是一天兩天了，而且小風對晨晨應該不錯，不然多多不能對小風態度這麼好。
楊老爺子說：“你們兄弟關係好我就放心了……哎，你姐跟你媽媽呢？這不到了喫早餐的時間，怎麼還不下來？”
楊一鐸看看腕錶說：“也對啊！這樣，我去叫我媽，姐夫你去叫我姐！走吧！”說着不管別人拉着裴承風就走……
裴承風沒有拒絕，順着楊一鐸的上樓。
算起來這是他們第二次見面，但第一次把楊一鐸撞暈了，沒有正面接觸，這一次楊一鐸卻主動跟他這麼親暱應該是有問題。
到了二樓一拐角，楊一鐸就把裴承風給按牆上了：“別說話聽我說，我姐犯病了，不停流鼻血，還不想讓我家人知道，你想個辦法跟我爺爺爸爸媽媽說通，讓她休學也不用回家了……”
楊一鐸低聲說完，裴承風心頭一緊，昨晚楊以晨還好好的，怎麼今早就犯病了？
他們顛鸞倒鳳之後的那個凌晨，他起牀後其實看到了散落在她衣服間的檢查報告，上面寫着姓名：楊以晨，性別：女，其餘空白，然後下面有一串數據。後面得出的結論是：成人T細胞淋巴瘤。
裴承風那天早上在去找沈琦歡的路上，順便有手機查了查這個病，網上給出的結論是這個病起病急，發展快，病程短，預後差，淺表淋巴結常腫大，多見鼻型。
流鼻血？
“她在哪兒？”裴承風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在他查出楊以晨身份之後就已經經受了一波難過，童年自己照顧過的小妹妹居然命不久矣，這種哀傷的心境很少有人能夠理解。
特別是看她對楊家小心翼翼，知道她生活的並不輕鬆之後，才突然有了個想法——也許自己可以給她一個家讓她臨終前的幾個月活的輕鬆自在些，而且自己需要一個‘不怕死’的女人來擋住裴家的‘有心人‘，命不久矣的楊以晨剛好合適！
他的想法大膽，說出來之後，雷佔、陸清輝、厲少璟都不反對，顧昭禮不在他的意見忽略不計。然後他響了十幾種說服楊以晨的辦法，但居然都沒派上用場，一個楊家就讓她舉械投降同意跟他合作了。
幾次相處下來，看她也算生龍活虎精神好的很，卻沒想到，意外來的這麼突然……
就這麼犯病了？
時間真的不等人！
裴承風擡腳往自己裏面走，楊以晨的房間應該在他隔壁！楊一鐸說：“她在我房間，我剛剛給她化妝了！”說着衝到前面帶路。
楊以晨對着鏡子終於練習好了笑容，準備出去，一看門就看到了神色凝重的裴承風和楊一鐸。
她懵懵然：“怎麼了？”
裴承風目光灼灼，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這是第幾次犯病？”
犯病兩個像是錐子一樣錐着楊以晨的心，以前在她看來這是罵人的看兩個字，但是現在……
她剛剛憐惜的笑臉像是面具一樣被撕下，輕輕顫抖的手背到了身後說：“第一次……”
“知道了！先下樓。”裴承風說完扭頭對楊一鐸說：“你去叫舅媽喫飯。”
楊一鐸這纔想起自己剛剛拉着裴承風離開客廳的藉口，趕緊點頭朝着二樓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楊一鐸走了，楊以晨才微微的擡起頭，雖然打了腮紅吐了口紅，但是依然無法遮蓋她惶恐慘白的臉：“我……我可能沒有辦法幫你……”
“你的死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裴承風的聲音清冷，猶如呼嘯的冷風颳過楊以晨的耳朵，她心頭一震。
是啊！最初裴承風找她合作，看重的就是她的命不久矣！
她又垂下眸子說：“好，我知道了……”雙肩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裴承風看着她瘦弱的肩膀，伸手把她撈到懷裏，緊緊抱住：“別怕！別怕……我會陪着你……”
終究還是不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