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彎着腰，確定自己站穩了，才弓起身子，騰出一隻手，打開水龍，用冷水清理自己脣鼻上的血，然後伸手按住在左側的鼻翼，過了好一會兒，又捧水略微的清晰脣筆，然後隨時抽了一段紙，捲成卷兒，覺的太硬了還有棱角，就用水打溼瞭然後塞到鼻孔裏，按住鼻翼……
過了半分鐘左右，楊以晨把紙抽出來，上面沾滿了血。她對着鏡子看了看沒有血流出來，就趕緊又捲了紙棒，打溼了塞到鼻孔按住鼻翼……
如此重複四五次，總算拿出來的紙棒沒有帶血了，這才用清水洗洗臉，拍了拍腦門出浴室歪歪斜斜的倒在牀上，扯了被子蓋在身上。
“我是不是快死了？”楊以晨平躺着，眼前一陣黑朦，只覺得自己迷迷糊糊的，但是大腦卻能對自己問出這樣的問題。
又想：“原來死是這樣的感覺，什麼都看不清，什麼都想不到了？不……我還沒有見到爸媽最後一面……爺爺……多多……裴……”然後她迷迷糊糊的昏睡過去……
……
裴承風在搶救室外面坐到凌晨四點半，不知道從哪裏知道消息的好夢姐匆匆的趕了過來。
好夢姐穿了一件圓領帶袖子的長裙，臉色看起來也並不好。
她匆匆的趕過來，停在裴承風的面前問：“怎麼樣？有消息嗎？”
裴承風搖搖頭。
袁好夢停頓了下，看看四周，然後坐在裴承風的身邊，從包裏拿出一瓶水遞過去說：“喝點。”
裴承風接過來，卻沒有直接打開，只是雙手抓着礦泉水，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一樣，雙目也緊緊的盯着那水。
“怎麼了？”沈琦歡輕聲細語的問，母親去世之後，袁好夢在一定程度上扮演了知心大姐姐的角色，就像是小時候，幾個兄弟中他跟袁好夢是比較親的，親姐弟的那種。
裴承風問：“好夢姐，我是不是做錯了？”他的語氣裏含着挫敗感。
袁好夢聽了之後心裏就覺得不好，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兒。於是她想了想說：“在我看來，你沒有看錯。文姨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裴承風回裴家的目的，他們幾個都是知道的。
裴承風扭頭，目光有些迷茫，像是迷路的孩子一樣：“姐，我這麼做，是不是傷害到琦歡了？”
袁好夢又是一頓，伸出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說：“妞妞說，你把一個阿姨帶到了帝豪園？”
裴承風的目光黯然，垂了下去。
袁好夢說：“不管是九華居還是帝豪園，都是給你做婚房用的，當時文姨是這麼當着琦歡的面兒說的。所以她一直覺得自己……至少是這兩套房子的女主人，你爲什麼要帶別的女人去住？”
裴承風沒有說話，把頭垂的更低了。
袁好夢說：“如果你的目的僅僅是爲了報仇，就應該跟當初的計劃一樣，對待裴家塞給你的女人不抱任何感情。”
“可是……”裴承風突然擡起頭，袁好夢卻平靜的打斷了她：“可是那個女孩兒不是裴家安排的女人，是你自己選的。”
裴承風的心一沉，像是被大石頭砸了一下，落了地後絕無翻身的機會。
是啊！
楊以晨是他自己選的！
可是爲什麼會選她？
裴承風的心驟然疼了起來，看着袁好夢，滿臉的無助：“可是小晨已經只剩下兩個月的壽命了……”
他很無助，甚至有些痛苦，他迷茫又無措，他想對自己的承諾，對身邊的每個人都負起責任，但是責任之餘呢？
他不能有自己的真心嗎？
袁好夢突然伸出手臂，將裴承風抱在懷裏，她嘆了口氣說：“也許我們或者你給你自己太大壓力了……真的那麼喜歡楊小姐嗎？這麼多年難以忘懷？”
裴承風的心才沉沉的，抿着嘴沒有回答。
他是一個男人，躲在女人懷裏尋求安慰是非常丟臉的。
但是……就讓他縱容一次吧！在長姐的面前……
兩個人都沒有在說話，直到搶救室的燈才滅了，門被推開，裴
承風跟袁好夢猛然的站起身，迎了上去，三個醫務人員推着車子出來，而帶着口罩的陸清輝和另外一位大夫跟在後面。
“怎麼樣了？”袁好夢代替裴承風問。
陸清輝摘下口罩，很不滿的瞪瞪裴承風，然後對袁好夢說話還是客氣的：“已經脫離危險了。”
“那就好！”袁好夢鬆了口氣，然後扭頭看裴承風說：“你們兩個都一夜沒睡，不如去休息下，我去病房守着。”
陸清輝卻說：“好夢姐，您也回去吧，我吩咐直接送到ICU了。”
跟陸清輝這個醫生相處多年，基本的醫學名詞袁好夢還是知道的，ICU就是重症監護室，那是傷情非常嚴重，危及生命的人才會進去的！
她瞬間變了臉色，但是還沒有開口問，陸清輝主動解釋，儘量用他們聽得懂的言語說：“你們別擔心！琦歡已經脫離危險期了，其實普通病房也可以，但是她這次是被玻璃扎到了左鎖骨上動脈。”
陸清輝說着手在自己身上的同部位指了指說：“這裏神經血管比較多，所以手術時間比較長，而且你們自己感覺下，距離心臟和大腦都比較近，一旦感染，因爲顱內感染或者心肌炎是比較兇險的，咱們醫院有這樣的條件，所以還是以保萬一比較好。”
陸清輝雖然這麼說了，但袁好夢還是不放心，又問了好幾個問題，確定沈琦歡真的已經脫離了危險期，這才舒了口氣。
袁好夢扭頭看着裴承風說：“既然這樣，就回去休息吧！琦歡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就算是醒過來了咱們也見不到，不如回去養好精神，我聽Mike說了，琦歡是藝人，她這車禍後續的事兒多着呢！”
裴承風微微點點頭，袁好夢說的很對的。
陸清輝卻沒好氣的說：“真不知道你們一天天在搞什麼？之前不是說清楚了嗎？”
“清輝……”袁好夢低低的叫了一聲，然後使了個顏色，陸清輝撇撇嘴，猩紅的眼睛裏也透着疲憊：“你們回去吧！有什麼問題我會在通知你們的。”
說完又看看裴承風：“你回去好好睡一覺，清醒了之後最好想清楚要怎麼安置琦歡，她臉上還有一處傷疤，以後做藝人只怕是有影響的。”
裴承風點點頭，袁好夢幫他叫了代駕，跟陸清輝一起送裴承風上車。
看着遠去的車子袁好夢突然說：“如果當初你跟琦歡在一起就好了。”
“好夢姐，你偏心也不是這麼偏的！”陸清輝氣得跳腳，猩紅的眼睛盯着袁好夢特別的嚇人。
袁好夢卻是不怕的，她轉過身溫柔的笑着：“難道你要否認？當初，你是喜歡琦歡的！”
“可是她不喜歡我呀！”陸清輝有些喪氣，但是很快就打起了精神說：“要說喜歡，那也是少男少女懵懵懂懂的錯覺，現在她跟了承風，我可沒有打她主意！”
“你打就好了……”袁好夢扭頭，看了看自己的車子，就朝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陸清輝皺皺眉頭，連忙追過去堵在袁好夢的面前：“好夢姐，你這話什麼意思？”
可能是勞累一夜，嗓門有些粗，吼起人來聽着微微的可怕。
袁好夢說：“沒什麼意思。”
“怎麼可能？”陸清輝臉上寫着大寫的‘不信’，他臉上的肌肉微微一顫：“是不是裴承風跟你說了什麼？是不是他喜歡上那個女人了？姓楊的那個？這混蛋，他怎麼能移情別戀？”
陸清輝氣得跳腳，怒吼的聲音在停車場迴盪。
天色矇矇亮，沒有多少人，他的聲音在灰濛濛的天地間顯的很是蒼涼。
而袁好夢則靜靜的盯着陸清輝，等他吼完了，纔開口說：“你好像弄錯了順序！”
陸清輝皺眉。袁好夢又說：“你別忘了，咱們是怎麼認識琦歡的。”說着她拉開了自己的車門坐上去順便關了車門。
袁好夢插入鑰匙，啓動車子前，想了想還是放下了車窗，看着外面的陸清輝，面色和語氣都和平靜的說：“我還是要勸你一句，如果喜歡就抓住了不要鬆手，如果不喜歡了就不要蹚渾水，人的感情是世界上最的刀山火海，走錯了一輩子萬劫不復，比如我。”
“姐……”陸清輝一頓，還想要說什麼， 但是袁好夢已經啓動車子，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