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小念還是站在那裏,一臉漠然。
時笛在那邊也被警察拉着走,她大聲地對着慕千初道,“千初,救我。你今天不救我,你一定會後悔的!”
“我後悔的事太多了,不在乎再多一件。”
慕千初淡漠地道,臉上沒有一點感情。
他後悔被時笛和時忠控制六年;他後悔不能第一時間記起所有。
“你會後悔的!”
時笛大聲在喊道,人被警察拖出去。
病房裏一下子安靜下來,時小念還像個木偶一樣站在那樣,慕千初坐在牀上,一雙狹長的眼溫柔地望着她,“小念,來,過來。”
“……”
時小念沒有動,雙眼木然,衣服上還沾着養母手上的血漬。
“過來。”
慕千初再一次呼喚她,見她不動,眉頭蹙起,伸手拉開被子要下牀。
見狀,時小念恍過神來,朝着他走過去,淡淡地問道,“怎麼了?”
“坐下。”
慕千初拍拍病牀邊上的位置。
時小念坐下來,慕千初伸手按上她的肩膀,一隻手上還在接受打點滴。
他的手指溫熱。
慕千深深地凝視着她,看着她木然的臉,聲音溫和,“沒事了,小念,人生有很多個明天,昨天只會離我們越來越遠。”
時小念怔了怔,看向他的眼裏,牽強地笑了笑,“我沒事,其實我沒被男人強,我只是在誆我媽……我養母的。”
慕千初以爲她昨晚被強了。
“真的?那就好。”慕千初微微露出笑容,擔憂地看着她,“那你這是怎麼了?”
“我覺得好寒心。”
“……”
“親生和非親生真會差那麼多嗎?”時小念一臉木然地道,“我一次次被忽略,時笛做錯事一次次被原諒,可現在,對我最好的養母也爲了時笛對我下藥。”
就算養母以爲是安眠藥沒事,可就不怕她突然摔倒在哪個地方有危險嗎?
現在,卻口口聲聲地說白養她了。
“小念……”
“其實,我比他們更希望沒養育過我。”時小念眼睛裏一片死灰,“也許我在棄嬰島長大會更好,至少那裏全是我的同類。”
沒人歧視她。
沒人會說她欠着誰的,沒人會說她就應該要還誰的。
“小念。”慕千初伸手撫上她如木偶一般的臉,黑眸深深地凝視着她,“你還有我,我是你的同類。”
他的聲音低啞。
聞言,時小念坐在那裏,長睫輕顫了下。
“等我病好,我們離開這個地方吧,然後重新開始。”慕千初說道,聲音裏的溫柔格外誘人,如沐春風。
時小念的目光滯了滯。
他居然也想到了離開。
可她想的是……一個人離開。
時小念慢慢拉下他的手,說道,“千初,你和我到底是不一樣的,現在宮歐不再對付我們了,你可以在慕氏集團重新證明自己。”
“你要丟下我嗎?”慕千初苦笑一聲。
“我……”
“雖然我是個少爺,從小就讓人照顧着,但我會學的,保證不連累你。”
“你別看我這次被宮歐打擊得不能還手,我還是有一點能力的,而且我會慢慢變強,我保證,一定讓你過上想怎樣就怎樣的生活。”慕千初笑着說道。
“……”
時小念坐在那裏,聽着他說話,完全插不上嘴。
慕千初的臉上還有着病容,眼睛卻有着光,不斷地在構畫他們的未來,“將來,我們找一處房子,不要在市中心,要在郊區,旁邊有一處花田。”
“……”
“然後,房子刷成白色,你可以肆意塗鴉,畫什麼都是我們獨樹一幟的風格。”
“……”
“再養兩隻貓吧,一黑一白,不孤單,讓它們每天去花田裏溜噠。”
“……”
不孤單。
慕千初的每個字都在撞擊她心底最脆弱的地方,那是她一直嚮往卻到達不了的地方。
她聽着,聽着,眼睛溼了。
“再建一個池塘怎麼樣?裏邊放些魚啊蝦啊,沒事還能釣點上來自己煮……”
“千初。”時小念打斷他的話,染着水光的雙眸看向慕千初。
“怎麼了?”
慕千初坐在病牀上微笑着看她。
“我們去老家看花田吧。”時小念說道,眼睛澀得不行。
“好啊,等我腳能下地我們就去。”慕千初一口答應下來,臉上帶着寵溺的笑容。
“然後我們就各走各的吧。”
時小念慢慢說道,鼻子酸澀。
“……”慕千
初的笑容僵在臉上,一雙眼呆呆地看着她,“這算什麼,我再次被拒絕了嗎?爲什麼?”
“我想一個人走。”時小念低下頭,不忍直視他的眼睛,“我好累了,不想再牽扯任何感情。”
“我知道你的心可能還在宮歐那裏,沒關係,我們做回玩伴,或者家人也可以。”慕千初說道。
他的聲音近乎卑微。
只要她別丟下他,他就好。
“不可以。”時小念搖頭,喉嚨哽住,說話困難,因爲她的每一句話出口都是在傷害慕千初,“千初,我現在承受不起一絲一毫的感情,那對我來說都是壓力。”
不管是什麼感情,親情也好、愛情也罷,她都怕了。
養母是全家對她最好的人,可最後也爲時笛給她下藥;宮歐也對她很好,可她還是被折磨得體無完膚過;慕千初對她很好,曾經也那麼冷血地對待過她,現在也因爲她傷成這樣。
“小念,我不給你壓力好不好。”
“所有的感情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時小念訥訥地說道,心灰意冷,“我不想再需要任何人,我想安靜一段時間。”
“……”
慕千初雙眸失色地凝視着她,好久,他問道,“那我怎麼辦?”
爲了她,他努力做回以前的慕千初。
爲了她,他落得一無所有。
她想要安靜,他就必須給嗎?
聽着慕千初的話,時小念把頭埋得更低,她知道她欠慕千初很久。
他恢復記憶後對她那麼好,那麼好……
半晌,時小念擡起頭,艱難地扯出一抹笑容,“也許等哪一天我想通了,想清楚了,我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