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歐不願意留在病房裏面對宮,同封德在醫院的羽毛球場打球,時小念站在場邊望着他們。
宮歐把渾身的情緒都發泄在一個小小的羽毛球上,拿着羽毛球拍狠狠地揮出去,不像是打球,倒像是在砸球。
封德一把年輕被折騰得滿場撿球,累得筋疲力盡。
時小念站在那裏抱臂望着,陽光下宮歐揮汗如雨,一雙眼睛銳利如鷹隼般,狠狠地將羽毛球拍出去。
她忽然意識到宮歐最近的反常了,他大半夜看她手機是在猶豫要不要和宮聯繫吧,本來經過十幾年,宮歐的情緒也慢慢平復下來,但最近,只要一提到宮,宮歐就激動非常,甚至把羅琪氣暈。
時小念望着宮歐的身影,如果她是宮歐,她現在也會非常矛盾吧。
以爲可能因自己而出車禍的哥哥已經死了,這麼多年一直活在自責中,甚至看到車禍就瘋狂。
結果,原來宮根本沒有死,十幾年不曾和他聯繫過。
這種煎熬比她這四年的等待有過之而無不及,至少,她一直抱着宮歐還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希望,而宮歐……從未有過希望。
這種感覺就像被拋棄了一樣。
“砰!”
宮歐將一個羽毛球狠狠地扣過去,砸在場地上,一頭短髮已經被汗水浸溼,他站在那裏大口大口地喘着氣,一雙眼睛死死地瞪着前方。
明白宮歐還需要發泄,時小念默默地轉身離開,去準備宮歐的衣服,出一身的汗,打完球肯定要換乾淨的衣服。
時小念往前走去,驀地,她看到一個修長的身影坐在不遠處的長椅上。
是宮,他穿着醫院的病號服,外面穿着一件開襟毛衣就這麼坐在那裏,望着宮歐打球的方向。
“先生。”時小念走過去,一開口發覺得自己叫的不太對,又改口道,“哥,你醒了。”
“嗯,剛醒。”
宮坐在長椅上衝她笑了笑,一張臉已經不能稱之爲俊朗了,到處是傷,嘴角都被宮歐揍得有些歪斜。
“回去吧,外面冷。”
突然知道Y先生是宮,時小念也不知道自己能和他談什麼了,是談宮歐,還是談席鈺?宮、宮歐。
席小念、席鈺。
錯了位的關係凌亂不堪,或許,她是最不適合和宮有所交集的一個人。偏偏在宮歐都不知道宮還活着的情況下,她和宮有了那麼多的交集。
“我出來透透風。”宮說道,一雙偏灰的眼睛看向她,視線觸及她的臉,目光有一瞬間的恍惚。
一陣風吹過,時小念的長髮被吹揚起,一張小巧的臉在陽光下顯得份外白皙動人。
半晌,宮收斂了自己的目光,說道,“坐吧,我知道你也有很多疑問。”
時小念想了想,在他身旁坐下來,雙手握在一起放在膝蓋上,道,“我有很多疑問不重要,但你欠宮歐一個解釋。”
“我知道。”宮說道,“時間一長,我就更無法面對他。”
時小念擡眸望向遠處的宮歐,聲音溫柔,“這些年來,宮歐對你的車禍一直耿耿於懷,甚至成了他的心結,他把你未完的N.E系統研發了出來,並在全世界內推廣。”
宮該知道他這個弟弟因爲他做了多少的事。
“我知道,他的天份一向都很高,換作是我,N.E不可能做到這麼龐大。”宮道,聲音有些苦澀。
當年,父親就沒少指責他不如弟弟天份高,身爲宮家長子卻讓人看不到宮家的未來。
那些指責他到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
“他的初衷只是因爲你而已。”時小念說道。
“你想知道所有的事麼?”
宮忽然問道,轉眸看向時小念,一雙眼睛溫和地看着她,嗓音極是沉穩。
“那些事還是第一次告知宮歐吧。”時小念道,望着宮歐朝這邊跑過來,他的一雙眼睛瞪得像是要喫人似的,她不禁笑了笑,“至於我有資格知道的那些事,等你想說了再告訴我吧。”
她想知道席鈺的事。
聞言,宮低笑一聲,“你這麼溫柔怎麼治得住宮歐?”
“聽說當年只有你能治住宮歐,我看你也沒有多兇。”時小念微笑着回擊。
兩人對視都笑起來。
宮歐跑過來,一頭的汗,伸手扯了扯勒着脖子的領帶,一雙黑眸瞪着他們兩個,“時小念,我們走!”
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
當着他的面眉目傳情!說着,宮歐一把攥着時小念要走,時小念連忙道,“宮歐,你累了,你坐一下,我去給你準備乾淨的衣服。”
宮歐瞪了一眼宮。
“我知道你累了!”
時小念瞪着他,一把掙開他的手擡起腿就跑走,宮歐看着她的背影,他當然可以立刻追上去,但終究他沒有跟上去,而是疲憊地站在那裏。
宮坐在長椅上看着宮歐,面容溫和成熟,擡起手摸了摸臉上的瘀青,從長椅上站起來道,“來,哥好久沒陪你打球了,走,打一局!”
“懶得跟你打!”
宮歐不屑地冷哼一聲,坐到長椅上,雙手搭在椅背上,臉色沉着,一雙黑眸冷冷地看着別處。
“怎麼,怕我受傷了就不能打?放心,把你打趴下三回都行。”
宮笑着說道,一笑牽扯到傷口,他不禁摸向自己的嘴脣。
宮歐看着他那狼狽的模樣冷笑一聲,“誰擔心你的傷了?你以爲你是誰?”
一個死人在這裏自作多情。
“走吧,打兩局。”
宮拉了他一把,被宮歐一把狠狠地甩開,宮被甩得往後連退兩步,咳了幾聲,更顯狼狽。
宮歐目光狠狠地瞪着他,猛地從長椅上站起來,朝着羽毛球場走去。
兩人在羽毛球場廝殺起來,宮身負外傷,自然不能和宮歐比,宮歐一身的怒氣難消,數次三番將羽毛球用力地朝宮身上扣去,砸得他幾次差點摔倒。
宮氣喘吁吁地站在陽光之下。
宮歐隔着網瞪向他,嘲弄地道,“如何?不敢了就滾!”
“你在跟誰說話?”宮不滿地蹙了蹙眉。
“一個死人!”
說着,宮歐跳起來,又將手中的羽毛球狠狠地扣過去,宮沒接到,羽毛球砸中他的肩膀,砸得他一個踉蹌。
宮看向宮歐那張桀驁不馴的臉,明白他心裏有太多的怨恨。
宮撿起羽毛球拋起,握住羽毛球拍揮過去,用盡力氣大聲地喊道,“宮歐,你應該知道我當年爲什麼要那麼做,我真的受不了了!”
“我不知道!”
宮歐將羽毛球砸過去。
宮又將羽毛球揮過網,“我在人前做的有多好,心裏就有多憤怒抗拒,我受不了,再那樣下去,我真的會死!”
“我可沒見你死!”
宮歐大聲吼道,將羽毛球狠扣過去。
宮用盡力氣接住,一個彎腰將球接住拋起來打過去,“難道你真希望我死在十幾年前?”
“總比你詐屍來的好!”
宮歐吼道,要有多憤怒就有多憤怒。
“可以!如果你真要我死,我現在就可以死在你的面前!”宮揚聲喊道,將接到的球又一次揮過去。
他的話落,宮歐的身體僵硬在網的對面。
宮歐站在那裏,任由羽毛球掉下來落在地上,他站在那裏,一隻手用力地握住手中的羽毛球拍,雙眸惡狠狠地瞪着宮,咬牙切齒的。
半晌,宮歐將羽毛球拍狠狠地甩到地上,轉身就走,頭也不回。
宮站在那裏看着他決絕的背影,也跟着扔了羽毛球拍,有些泄報地抓了抓頭髮。
“大少爺。”封德走過去撿起羽毛球拍,恭敬地叫了一聲。
宮看向他,淡淡頜首,拍拍他的肩膀,“封德,這些年辛苦你在他身邊了,他這脾氣不好受吧?看你這白頭髮都多了不少。”
“少爺對我一向挺好的。”封德笑着說道。
“嗯,宮歐身邊的知己人少,你好好做,多幫着點。他不會虧待你,我也不會虧待你。”宮沉穩地道,伸手將手腕上的表解下來遞給他。
這是賞賜。
“多謝大少爺。”封德低頭接過,恭恭敬敬地道。
沒想到十幾年了,大少爺還保持着愛賞賜人東西的習慣,看來有些東西真不會隨着時間的流淌而改變。
“我還活着的事你讓下面的人把嘴封緊,我不希望除了你們以外還有人知道,包括宮家剩餘的所有人,懂麼?”
宮看着封德說道。
封德擡眸看向他,“那少爺他……”
“放心吧,他就是再恨我,也不會出賣我的。”對這一點,宮絲毫不擔心,他還了解宮歐。
宮歐再怎麼樣都不會把他的底真給揭了。
……
回到病房,宮歐換上時小念準備的乾淨衣服,和宮坐在一張小桌前呈對峙局面。
陽光從窗外照進來,落在兩個人的身上,氣氛壓抑得異常詭異。
時小念從外面走進來,手上端着一杯熱牛奶,一杯熱咖啡,只聽宮低沉的嗓音在病房裏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