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們彼此早已不是當年的樣子,褪去了青澀,在這個社會上歷練的成熟穩重不少。
她主動對他笑,彎起嘴角,一如以前,笑的明媚,"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他們,是好久不見。
他甚至都不敢相信,這輩子還有相見的機會。
霓虹閃爍着,車輛不停的在他們身邊駛過,道路猶如一條寂靜的燈河,悄無聲息的蜿蜒流淌……
他們隔着一定的距離,相望久久,她的坦然她的改變,以及她身邊這個孩子,都讓他無法淡然。
孩子……
孩子叫她媽媽……
那她現在嫁人了嗎?孩子是誰的?顧鴻煊覺得一堆的疑惑在心裏,怎麼都解不開想不透。
他望着她,怔怔不已,直到手機震動起來,拉回他的思緒,拿出手機看着屏幕上老婆兩個字,他恍如被潑了一盆冷水,瞬間清醒。
他們已不是當初的他們,如今的他,已經有了家室。
手機不停在想,顧鴻煊收回心裏的詫異和疑惑,穩了穩情緒,才接起手機,幾句話交代自己會晚點回去。
掛了電話,李彩潔便苦澀的笑着問,"你老婆打的吧?"
顧鴻煊沒想到她會問這個,沉吟半響,簡短的嗯了一聲。
李彩潔笑着,笑容裏有太多的勉強,"祝你幸福,鴻煊。"
她沒想到,她不在的時候,他過的這樣好……
結婚了,幸福了……
可她卻……
李彩潔想到自己的遭遇,心裏多少有些失落,她一手緊緊拉着身邊的睿睿,尷尬的說,"咱們有時間再聊,我……"
"現在沒時間嗎?"
他急切的打斷她的話,不給她逃離的機會,見她有些怔然,他聽見自己說,"彩潔,附近有個咖啡廳,我們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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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廳內。
小睿睿乖乖的坐在一旁喝着飲料,小傢伙穿着黑色的小西裝馬甲,像個小紳士,樣子特別惹人喜歡。
顧鴻煊將目光從睿睿的身上移開,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女人。
她變了……
消瘦不少,憔悴不少,不再如當初是個從未經歷過風雨的溫室花朵。
如今的她,竟穿着褲子?他可記得,她是最不願意穿長褲的。
頭髮放下來,遮擋了着脖頸上難以見人的疤痕,她面對顧鴻煊的視線,尷尬的笑了笑,"爲什麼這樣看着我?"
他很想說,她變了……
是他的記憶太無力嗎?
爲何覺得,她的長相都有那麼些變化了。
李彩潔似乎知道了他心中所想,苦澀的勾起嘴角,"你是覺得我變了是不是?"
脣邊蔓延着苦楚的笑意,她都不願回想過去,"當年從大火裏逃出來,傷了臉,恢復了好久纔回到這個樣子。"
李彩潔說到此,端起面前的苦咖啡絲毫不皺眉頭的喝了幾口,一點點說出了當年的事情。
原來當時的她從火海中逃了出來,後來被人救了,僥倖活下來,可她身上大面積燒傷,以及左臉、脖子、肩膀、大面積被燒傷,如果不長期治療,疤痕就會生成……
無時不刻的想要自殺,整日躲在病房裏,鬱鬱寡歡……
那是她度過的最艱難的時刻,想想都覺得後怕。
她沒有細說是誰救了她,也沒有說到她身邊的這個孩子,顧鴻煊想問,卻從她眼中讀到了些許拒絕,他方纔罷休,覺得時候到了,她自然會說。
"我也是剛剛回來,還沒來得及回家裏一趟。"說道家裏,李彩潔紅了眼眶,"我爸爸他,還好嗎?"
聞言,顧鴻煊沉默下來,心情變得沉重。
當年她出事後,因爲顧家的緣故,沒有讓那件事情曝光,那一年,正是選舉的年頭,顧光澤面臨着重要的時刻,一直都希望顧鴻煊本分一點,卻鬧出那樣的事情,後來讓警方處理,趕到的時候,已經晚了……
這件事情若是大肆報導,一定會對他產生影響。
警方也就草草了結此案,抓了幾個人,將李彩潔這個人列入了死亡名單裏。
李家與顧家向來交往密切,李伯是跟着顧光澤爺爺的老軍醫,當年受了不小的打擊,尤其是她的母親整個人成天以淚洗面,後來抑鬱而終。
李彩潔見他遲遲不說話,哽咽着道,"我知道我媽的事情,我現在,只擔心我爸,他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李伯還好,剛剛從軍醫院退休,現在每天都在家裏,身體還好。"
聞言,李彩潔難以忍住眼中的淚水,聲音嘶啞的說,"他一直都希望退休了能回家休息,現在終於如願以償。"
"彩潔,你回去看看他,李伯會很開心。"
"嗯,我想等事情都安排好,再回去。"苦澀的笑了笑,繼續說,"是該回去了。"
她一直都害怕回去…
…
怕看見母親的灰色頭像放在房裏,若不是自己,她的母親怎麼會抑鬱而終。
當時在國外得知母親不在的消息,她更是想要了斷自己的生命。
每日都需要待在幽閉的空間裏,不能接觸外界的人,若是傷口感染任何細菌就會更加嚴重……
她還必須每天每時每刻都纏綁着那讓人壓抑的繃帶,這樣才能防止燒傷的地方結疤……
"這次回來,還打算走嗎?"顧鴻煊聽她說起過往,心裏更加的愧疚。
當年若不是因爲自己,她也不必遭受這些……
他望着她,望着她臉上苦澀的笑意,只聽她說,"還不確定。"
他點了點頭,握着手裏的咖啡杯,沉默良久,說,"以後有什麼事情需要我……"
"不用了……"
李彩潔打斷他的話,"你已經結婚了,我不想引起別的誤會。"
她的態度疏離又冷漠,完全不給他補償的任何機會。
他心裏難受,"彩潔,你……是不是在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