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首發, 謝絕轉載

    又沒洞房過,她怎麼就不是黃花大閨女了?

    傅冉擡頭:“您說的那是以前,現在您又沒三媒六聘娶我。”

    顏冬青突然別開臉笑了, 露出好看的牙齒:“冉冉, 朕知道你心急, 再等幾年, 等到普遍結婚的年紀, 朕就去你家提親。”

    傅冉張口結舌,急道:“我沒有...”

    顏冬青嗯一聲,顯然不信:“好了,朕知道你怕醜。”

    傅冉不說話了,疾步往學校走,臊得臉沒處擱, 她哪裏急了?!

    早上仍舊是枯燥無味的時政課, 同桌高雪梅戳戳她,小聲問:“週末去不去中蘇友好館看電影?有新電影上映。”

    傅冉剛來那會兒, 不知道啥叫中蘇友好, 後來顏冬青跟她解釋了遍,她才知道蘇聯是他們老大哥, 建中蘇友好館也是爲了標顯兩國友誼。

    巨大的友誼廣場, 標準的蘇聯建築風, 放映的電影也大多數是從蘇聯引進的電影帶, 高雪梅她哥在友好館上班, 從她哥手裏弄到了兩張電影票。

    傅冉沒看過電影, 還挺想去看,但週末又有別的事,可惜道:“我得回鄉下接我奶,要不你找別人跟你一塊吧。”

    高雪梅撇撇嘴:“你這人,不花錢白看也不去,沒勁!”

    說着,她推推坐前面的顏冬青:“顏冬青你去不去?”

    顏冬青回頭,拒絕道:“我也有事。”

    高雪梅垮了臉,心裏空落落的。

    姑娘大了,難免有亂七八糟的心思,同班的小夥兒不少,但就顏冬青一個順眼的,高雪梅也不知道自己是個啥想法,就想和他套近乎。

    可顏冬青跟誰都不親近,除了跟傅冉,她只好從傅冉下手。

    “等你從鄉下回來咱們再去看唄!”高雪梅挽上傅冉胳膊,晃晃她:“反正電影票到月才過期,離月底還早呢!”

    傅冉不好再推卻,點頭應好。

    高雪梅露出笑,又喊顏冬青:“你也去,咱們一塊,人多熱鬧點兒!”

    顏冬青還沒說話,他同桌葛貴東轉回頭,忙問:“那我能去不?”

    高雪梅黑了臉,沒好氣道:“只有三張票!”

    ......

    顏冬青說他週末有事,傅冉不知道他要去做什麼,等放學了才問他。

    顏冬青不答反問:“你打算怎麼回去接你奶?”

    傅向前的老家在南州城西北二砬子鄉,距南州城有四十多里路,時下只有城市和城市之間通汽車,鄉下人進城或城裏人下鄉,要麼靠走,要麼順道搭生產隊馬車。

    “我爹讓我走回去,回來讓小叔趕馬車送。”

    顏冬青皺眉:“傅向前心可真大,萬一碰上柺子怎麼辦,雖說你瞧着不值錢,也難保被人賣去山裏給糟老頭當媳婦兒。”

    傅冉氣結,什麼叫瞧着不值錢?

    “皇上,您把您的皇后說的一文不值,您臉上很有光?”

    “......”

    快到家屬院,傅冉牢記徐蘭英的忠告,刻意跟顏冬青拉開距離,打算慢他幾步進家屬院。

    顏冬青停了腳步,回頭看她:“走這麼慢,腿被人打折了?”

    傅冉敢怒不敢言,在大魏宮裏時,伺候她的宮女們都比她歲數大,早就來了月事,傅冉曾聽她們私底下談論過,說女人來月事那幾天,脾氣會莫名變古怪,她猜顏冬青應該也是到了脾氣古怪的那幾天。

    這麼一想,傅冉對他便多了幾分寬解,走過去好聲好氣的說:“爲了名聲,我們以後上學放學還是分開走吧。”

    說完,她快走幾步,甩開顏冬青蹭蹭跑回家。

    到周天,傅冉天不亮就起了,喫一碗麪疙瘩湯,自個沿着城郊大道往西跑。

    出了城,大道不遠處停一輛自行車,顏冬青站在自行車旁等着。

    傅冉忙跑過去,眼睛晶亮:“您怎麼在這兒?”

    顏冬青蹬開自行車閘,不說其他,拍拍後車座:“上來坐好。”

    傅冉明白了,心潮涌動:“皇上,您對臣妾真好。”

    顏冬青咳一聲,等她爬上後車座才騎走,嘴硬道:“朕是擔心你人傻被拐走。”

    傅冉不說話了。

    城

    郊大道越往西路況越差,坑坑窪窪,顛簸難行,顏冬青回頭叮囑道:“抓好了,朕要拐彎。”

    傅冉聽話的抓上顏冬青衣裳,結果車子拐彎一個顛簸,傅冉差點沒坐穩栽下去,忙摟上顏冬青的腰,死死抱住。

    顏冬青嘴角彎起個弧度,腳下蹬得虎虎生風,四十多里路,兩個多小時就進了二砬子鄉。

    傅冉來過的次數有限,憑着模糊的記憶,連蒙帶猜指路,總算找到了她小叔家。

    三間紅磚瓦房,寬敞的籬笆院,院裏東西兩邊開了菜園,擱農村一衆土坯草房裏瞧着已經很氣派,眼下堂屋門上了鎖,院子靜悄悄的沒個人影。

    “你奶住這兒?”顏冬青蹬上車閘,覺得不錯,並不像傅冉路上跟他說的如何差。

    傅冉搖頭:“我奶在後面呢。”

    說話間,她帶顏冬青房屋後面。

    跟三間闊朗的紅磚瓦房比,賀寡婦住的泥坯房不是一般的寒磣,泥糊稻草的房頂爛了個窟窿,賀寡婦正坐在家門口戳麻繩扎稻草捆,打算一會兒去生產隊借個梯修房頂。

    傅冉喊了她一聲,沒聽見,走近了大聲道:“奶,我爹讓我來接你去城裏住。”

    賀寡婦放下稻草捆,顯得很高興,嘴上還是說:“去啥城裏,我在農村住的挺好!”

    說着,她又瞅瞅顏冬青,問道:“你是哪家小孩?”

    顏冬青道:“和小冉是鄰居,我騎車載她過來。”

    賀寡婦顫巍巍進屋,搬出家裏唯一的小馬紮,遞給顏冬青:“坐,坐下歇一會兒。”這麼幹淨周正的小夥兒,可不好讓坐稻草上。

    傅冉沒那麼講究,拿一捆稻草塞屁股底下坐,問:“小叔小嬸呢?”

    “插秧去了,大丫今年開春就沒再上學,這不,跟她老子娘一塊下地掙工分了。”

    大丫全名傅紅,跟傅冉一樣大,圓乎乎的臉,透着憨實,跟她尖嘴猴腮的老子娘半點不像,傅冉對她印象一直很好。

    和傅紅一對比,傅冉又覺得她是幸運的,徐蘭英兇歸兇,至少還沒說過讓她下學幹活的話。

    眼看就晌午了,賀寡婦擱下搓一半的麻繩,起身去菜園摘菜:“晌午都留着喫飯!”

    暮春之後,農村的日子就比城裏好過了,瓜果蔬菜家家戶戶都不缺,茄子豆角青椒黃瓜洋柿,疙疙瘩瘩墜滿藤。

    賀寡婦一直跟着兒子媳婦喫,沒有另起爐竈,不是她不願分開喫,而是沒有鍋,頭些年公社化運動,家家戶戶砸鍋捐鐵,全扔進了土窯裏鍊鋼,喫飯在公社,有錢平均分,後來喫到公社破產,上頭又說分開喫。

    說得輕巧,老農民鐵鍋都砸了,擱哪燒飯吶!

    想重新買口鍋,聽說還要工業劵,那幾年可把老農民爲難死了,好在大兒子在工廠做工,一個月有兩張工業劵,東拼西湊纔給小兒子弄到一口大鐵鍋,賀寡婦一直跟着他們一塊喫。

    孫女難得回來,還帶了個小夥兒,賀寡婦不摳門,菜園裏掐了大把豆角,又從雞窩裏摸兩個雞蛋,準備切青椒一塊炒。

    賀寡婦摘菜的時候,顏冬青兩手背後,在菜園裏轉了一圈,招手示意傅冉過來。

    顏冬青並非酒池肉林的皇帝,做太子的時候,其中一個任務是巡講,所謂巡講,就是去各州縣巡查農業鹽業以及海防,事無鉅細。

    “三哥,您喊我做什麼?”

    顏冬青擡擡下巴,示意她看紅燈籠似的洋柿,傅冉立刻就明白了,他們大魏沒有洋柿這玩意兒。

    這裏人習慣把國外傳來的東西前面加個“洋”,西紅柿喊洋柿,火柴喊洋火,肥皂喊洋胰子,自行車喊洋車。

    傅冉向賀寡婦打探:“奶,洋柿種子您從哪買的?”

    賀寡婦笑呵呵的:“這玩意兒又不是稀罕物,哪家沒有?買啥買。”

    聞言,傅冉兩眼放光,忙道:“奶,您能不能給我點,我想弄兩棵栽盆裏。”

    “成!等喫完飯奶給你找去,要多少有多少!”

    奶兩個正說着話,傅紅揹着豬草從生產隊回來了,瞧見傅冉在,喜道:“小冉,你咋來啦!”

    話音未落,她餘光瞄見站房檐下的顏冬青,瞬間紅了臉,講話都開始不利索了:“你、你家親戚啊...”

    不怪傅紅忸怩,她在農村長大,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鄉里公社,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夥兒都穿得都是老土布做的衣裳,補丁摞補丁,腳上的膠底鞋恨不得能頂個洞,哪像眼前這個,灰色毛線衣,黑色勞動布褲,整潔又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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