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首發, 謝絕轉載  病房裏瀰漫着炸蔥花的香味,賀寡婦時不時看眼在喫飯的兩個病友,等對方察覺她視線朝她看來時, 又忙轉向病房門口。

    瞧見傅冉過來, 賀寡婦原本稍顯孤寂的眼睛一亮, 笑着坐起來:“你姐說你白天上課去了,咋樣, 上中學習不習慣?”

    “和小學差不多,都習慣了。奶,你怎麼樣?氣喘有沒好點?”傅冉把網兜子擱牀頭櫃上,籠布解開,裏面裝的是三合面饅頭和辣子炒馬鈴薯。

    晚上他們喫的是糠菜糰子配蘿蔔乾, 徐蘭英嘴上賭氣說不管賀寡婦, 但還是把家裏最好的飯菜留給了她。

    傅冉把筷子遞給賀寡婦:“奶, 快喫飯。”

    “還有肉吶!”賀寡婦盯着鋁製飯盒裏的紅燒肉,咽咽口水。

    濃油赤醬, 色澤金黃, 聞起來噴香, 自傅冉打開飯盒那刻起, 整個病房的炸蔥花味似乎都被這股肉香味給衝散了。

    其他兩個病友停下筷,朝她們這邊看。

    賀寡婦忙側個身, 把飯盒擋住, 心裏歡喜, 嘴上卻責備道:“咋還燒肉吶, 弄點饃饃鹹菜就好啦!”

    “娘燒的,快趁熱喫。”傅冉小聲道:“奶,別說出去,娘偷給你燒的,要是給傅聲知道了,一準纏着我娘讓包餃子!”

    其實紅燒肉是傅冉偷燒的,怕被懷疑,她只在飯盒裏裝了三塊,並且拿徐蘭英作遮擋,反正也沒人會爲一頓飯去求證什麼。

    對於賀寡婦來說,這頓飯堪比過年,她在農村壓根喫不到肉,到年末生產隊纔會殺一頭豬,全生產隊的社員平均分,一刀下去,連皮帶肉不會超一斤。

    賀寡婦跟小兒子和小兒媳婦住一塊,光聽別人說生產隊殺豬,卻從未見到一點肉末星子,她心裏頭跟明鏡似的,知道是小兒媳婦領走了屬於她的那份肉。

    “奶,香不香?”

    這還是傅冉頭一回做紅燒肉,連肥帶瘦剁成巴掌那麼大的肉塊,大鐵鍋裏煮開,倒上醬油糖,生薑大料拍開,一直悶到現在。

    賀寡婦喫得滿嘴油,眼睛發酸,不住點頭:“香,噴香!”

    說着,她把筷子往傅冉手裏塞:“太多了,奶喫不完,小冉你快喫兩塊!”

    統共就三塊肉,怎麼就喫不完了?好說歹說,才勸着賀寡婦把肉喫乾淨,空飯盒傅冉拿去水房洗。

    她前腳剛走,睡賀寡婦隔壁的病友就道:“你這孫女好,比白天來那個強!”

    白天那個瞧着模樣挺周正,就是講話陰陽怪氣了些,不討喜,還是這個好,白生生的小姑娘,喜歡笑講話又好聽。

    賀寡婦聽着高興,快活道:“這個我養大的,這丫頭打小就招人疼!”

    夜裏傅冉就蜷在賀寡婦腳邊將就着睡。

    時下來醫院看病要自帶鋪蓋,棉花是稀缺品,家家戶戶都不寬裕,這點農村要稍好點,起碼多少能分到點棉花,存個三五年夠打一牀棉被。

    賀寡婦捨不得喫捨不得穿,往年存下的棉花要麼給大兒媳婦要麼給小兒媳婦,以至於她鋪蓋的被褥又破又薄,這一夜傅冉幾乎沒怎麼睡,心裏琢磨着要怎樣把寢宮的東西不着痕跡的放出來,起碼給賀寡婦整牀像樣的被褥。

    轉天是週末,傅向前跟礦上工友調休,一大早趕來醫院,換傅冉家去休息。

    週末不用上課,從醫院回來,傅冉直接去了顏冬青家。

    顏冬青正在寫信,傅冉探頭看眼,開心道:“冬雪姐來信啦?!”

    顏冬青嗯一聲,停了筆:“已經在喀什農場安頓下來,說同去支援的同志對她挺照顧。”

    “那您記得幫臣妾代問聲好。”傅冉在小馬紮上坐下,等他寫完。

    顏冬青刷刷寫完最後一段,合上鋼筆蓋,回頭問傅冉:“朕讓你找的金條找出來了?”

    傅冉點頭,然後跟變戲法似的,放兩根金條在顏冬青書桌上。

    “皇上,您打聽到哪裏能賣了嗎?”

    顏冬青道:“朕不用賣,這裏的銀行收購黃金。”

    時下國際金價兩百美元一盎司,但國內金價收購一直不高,顏冬青去銀行問過,回收價是十塊錢一克,傅冉的兩根金條有一斤重,換算成國際重量是五百克,既是說

    ,兩根可以賣到五千塊。

    傅冉聽得糊塗,問道:“您還沒告訴臣妾什麼是銀行?”

    顏冬青想了想,換種說法給她解釋:“跟大魏的錢莊是一個意思。”

    不怪傅冉不知道,時下居民和銀行接觸的並不多,尤其是像傅家這樣勉強維持生計的工人家庭,一個月幾十塊的收入,壓根用不着去銀行存錢。

    顏冬青把信塞進牛皮紙信封裏,又翻出戶口本,對傅冉道:“走,朕帶你去銀行長長見識。”

    傅冉雞啄米點頭:“皇上您等臣妾幾分鐘,臣妾回去跟家裏人說一聲。”

    徐蘭英在家拆洗冬天的棉襖,傅冉把飯盒放竈臺上,伸腦袋進屋:“娘,顏冬青帶我出去玩。”

    知道他倆關係好,徐蘭英頭也不擡道:“知道了,別跑太遠,當心柺子。”

    傅冉應聲,立刻掉頭往外跑。

    見傅冉一溜煙跑遠了,傅燕才道:“娘,小冉快成大姑娘了,成天跟冬雪她弟玩一塊,不大合適吧,再大點該讓人講閒話了!”

    徐蘭英是個粗心的,還真沒往這上面想過,聽傅燕這麼說,不在意道:“才十三歲的娃,能有啥?這一天到晚的,就你心眼多!”

    傅燕不快的抿抿嘴,不軟不硬道:“農村那些說婆家的姑娘,不也才十五。”

    聞言,徐蘭英皺了眉,沒再說一句,像是把傅燕的話聽進了耳裏。

    家屬院外,顏冬青推了輛自行車站路口等。

    傅冉走到顏冬青跟前,激動道:“皇上,您什麼時候學會騎的?”

    顏冬青家早就有自行車了,是傅向前成天惦記的二八大永久,可傅冉從沒見顏冬青學過。

    爲了學自行車,顏冬青摔過好幾回,當然,這麼丟臉的事他不會跟傅冉說,只是拍拍後車座說:“先上來。”

    這輛二八大永久對傅冉來說有點高,顏冬青先把剎車踩下,掐住她胳肢窩把人抱了上去。

    “坐穩了,朕要上去了。”怕把傅冉一腳踢下去,顏冬青從前槓上去,猛蹬腳踏板,自行車一下竄出老遠。

    傅冉坐自行車的次數有限,實在是有點怕這兩個車軲轆的東西,忙拽上顏冬青的後腰,害怕的說:“三哥您慢點兒!當心摔了!”

    顏冬青似乎很開心,踏板飛速的蹬,把傅冉嚇得哇哇叫,還不厚道的笑。

    “這樣吹風快不快活?”顏冬青回頭問。

    傅冉哼哼唧唧,雖然難得御駕出行一次,但她還是怕,迎着風大聲說:“臣妾還是喜歡拖拉機,要是有機會,您還是開拖拉機帶臣妾兜風吧。”

    “......”

    路過社區郵局,顏冬青停下自行車,進去把信寄出去。

    傅冉也跟了進去,轉一圈,唯獨對電話機感興趣,她還沒打過電話呢。

    她剛想碰碰,就被梳兩根麻花辮的大姐吼了一嗓子:“幹啥呢!要打電話?排隊交錢去!”

    寄信八分,拍電報三分一個字,打電話兩毛錢一分鐘。

    傅冉被麻花辮大姐吼蒙了,一時站原地沒動,顏冬青走過來拉她,朝麻花辮大姐冷冷看了一眼:“勞動無貴賤,服務不分家,你這是搞歧視!”

    麻花辮大姐悻悻撇嘴,見他倆出去,呸一聲:“鄉巴佬!”

    傅冉心有餘悸道:“三哥,這裏並不咱們大魏好到哪兒,嘴裏喊平等,還是遍地搞歧視。”

    顏冬青拍拍她腦袋:“別管她,哪都有好壞人。”

    兩人又去南州城裏唯一的銀行,顏冬青用顏立本的戶口在銀行開了個戶頭,只兌換一根金條,十塊錢一克,換了兩千五百塊,暫時先全部存在銀行。

    銀行工作人員在審覈完戶口本之後,咔咔蓋戳,把存摺遞給顏冬青,沒什麼情緒道:“明天來拿印鑑。”

    在大魏,婦女別說頂半邊天了,要是能讓男人不納妾,那都算頂有本事的女人。

    傅冉擡眼皮瞄瞄眼前的皇帝,心裏難免不滿起來,暗歎生不逢時,如果有機會,她一定帶爹爹過來看看別人家的“皇帝”是怎樣的英明神武。

    儘管他們很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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