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

    乾淨寬敞的病房內傳來了一陣監護儀的聲音,走廊上,顧微然透過那唯一連接外界的窗戶,看着幾位專家圍繞着她的弟弟。

    她的心忍不住跳得飛快,這樣的場景她已經見過了無數次,幾乎看着這些醫生的表情,就能猜到他們的診斷結果。

    而讓顧微然眼中漸漸散發光亮的是,她沒有在這些專家臉上看見惋惜的神色,他們在討論着什麼,似乎沒有打算放棄她的弟弟。

    隨後,病房裏的醫生已經紛紛散開,顧微然往後退了兩步,殷朗已經迎上前去,和他們熟絡的用一口流利的英語攀談起來。

    “溫然……”

    顧微然小心翼翼的來到牀邊,看着一旁擺放着的先進儀器,上面跳動的電波忽然有了些許變化。

    “Excuse me。”

    一位金髮碧眼的女醫生靠了過來,詢問着顧微然關於溫然的病齡。

    她詳細的述說着,看着她們認真的記錄,顧微然的心中充滿了感激。

    “這太神奇了!”一位在美的華裔專家笑着,“顧小姐,令弟對你的聲音非常敏感,看這些儀器,每次聽見你說話,他的腦電波就會傳來反應。”

    他指着病牀旁的一臺儀器,屏幕上類似心跳的電波正上下起伏着。

    “你的意思是,溫然其實聽得見我說話?”

    “對,我們可以大膽的猜想,他還有心理活動。”

    顧微然的眼眶不由得一紅,她激動的捂着自己的脣,溫然聽得見她說話!感受得到她的心情!

    此刻顧微然無比的慶幸,她從來沒有在自己的弟弟面前抱怨過生活的艱難,她在他的身邊總是假裝堅強,溫然並不知道她活得這麼狼狽。

    這真是太好了……她沒有將對生活的不滿盡數傾倒在溫然的身上,否則等溫然醒來,她真不知道自己要怎麼面對他。

    “那我弟弟什麼時候可以醒來?”

    “這個不好說,說不定明天就醒,說不定要一年,也可能……”

    這樣的話顧微然聽見太多次了,她眼中的光亮漸漸泯滅,而那個醫生笑了笑。

    “顧小姐已經等了這麼多年,難道現在要放棄嗎?病人的情況很好,只要顧小姐多多刺激病人的情緒,相信他很快就能醒過來的。”

    刺激?這可是顧微然這些年來一直避免的事情。

    見她一副疑惑的表情,那醫生耐心的解釋着。

    “家屬通常都會有個誤區,以爲保持病人的平靜有利於身體的恢復,但這是放在一般的病人身上。這位少爺已經昏迷多年,只有情緒劇烈的波動才能刺激他的神經,迫使他的身體做出反應。”

    聽起來確實有些道理,顧微然略顯焦急,“那我該怎麼做?”

    “你什麼也不用做!”

    不想身後卻是傳來了殷朗的聲音,剛纔認識的專家已經告訴他了,現在這種情況需要顧微然經常陪在溫然的身邊,跟他說話引起他的共鳴,說不定會有意外效果。

    不過,他把這個女人帶來只是爲了讓她安心而已,顧溫然醒不醒和他沒有任何的關係。

    “錄個帶子,放在他的牀頭讓他每天聽一聽,你留在這裏只會礙手礙腳。”

    “……”

    “這個辦法倒是可行,顧小姐可以錄一下關於你們從前較爲深刻的經歷,能讓病人有強烈感受的事情。”

    殷朗突然伸出手去勾住了顧微然的脖頸,“醫生的建議我們記住了,現在立刻回去準備!”

    他可不想讓這個女人繼續留在這裏胡思亂想,早點把她帶走,省得顧微然一會兒反應過來不好對付。

    “可是……”

    “沒什麼可是!你再多說一句話,我就讓你再也見不到他!”

    殷朗的表情可是認真的,然而在他懷裏的顧微然卻是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她就這樣被殷朗拖上了車,許久之後才反應過來。

    “醫生的意思是,溫然很有希望醒過來?”

    殷朗看着身邊的女人,那清澈的眼淚居然不受控制的落了下來,顧微然哽咽着,似乎沉浸在這個驚喜之中無法自拔。

    殷朗覺得顧微然簡直善變,剛纔在醫院裏好好的,現在卻是一副失控的樣子。

    “如果你剛纔在病房裏哭成這幅德行,說不定他就已經醒了。”

    這語氣裏帶着濃濃的鄙視,然而殷朗的嘴角卻是勾起了一抹淺淺的笑容,這個女人最大的軟肋就是她的弟弟,明明自己都照顧不好自己,偏偏還要揹着那麼大的一個包袱。

    該說她重情義,還是說她笨。

    顧微然已經有許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好像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她好不容易纔讓自己冷靜下來,擡眼感激的看向自己身旁的男人。

    “真的謝謝你。”

    “之前不是還一副要殺了我的樣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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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  殷朗的臉色漸漸緩和,話是這麼說,但他卻有種樂在其中的感覺。

    “……”顧微然沉默了片刻,“如果你換一種方式,我更容易接受。”

    “那麼現在呢,既然感激我,那要怎麼謝我?”

    不想殷朗突然靠了過來,他灼熱的鼻息噴在顧微然的臉上,她下意識的想要避開,看向前面的司機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

    “你……”

    殷朗將顧微然的彆扭在看眼裏,兩個人明明最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她還是這麼容易臉紅。

    “那個孩子看起來斯斯文文的,相信以後會是個好舅舅。”

    舅舅?他說的是溫然?

    顧微然立刻明白了殷朗話中的意思,原來他說想要一個孩子並不是在開玩笑,可是……

    殷朗沒有在意顧微然的出神,他已經轉過頭去帶着淡淡的表情看着前方。

    車子穿過了一片農場,放眼望去是令人舒適無比的藍天和草地。

    前方出現了一座恢弘的莊園,顧微然被那古老卻韻味十足的建築吸引了目光。

    數名穿着白衣黑褲的園丁正在修剪着花園裏的灌木,而四周時不時的會看見穿着黑衣的保鏢經過。

    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一種嚴肅的表情,顧微然在下車的那一剎那,分明覺得有種奇怪的感覺撲面而來,一名女僕迎上前,在殷朗的耳邊偷偷說着什麼。

    在經過她身邊的時候,顧微然聞到了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帶她去我的房間,再給她拿個錄音機。”

    “是。”

    走近這座透着中世紀古味的房子,迎面而來的是那中央的歐式石梯。

    裏面似乎剛剛裝潢過,印花的大理石地面豔麗卻不失穩重,古典的傢俱大氣,鋪着藝術氣息濃厚的地毯。

    牆壁上隨處可見價值不菲的油畫,這裏連裝飾用的花瓶都是昂貴無比的架勢。

    她跟着女僕上了樓,很快就拿到了錄音機。

    走進那間房間,顧微然眉頭不由得一皺,這屋子裏的一切好像都刻着殷朗的名字,每一樣都是那麼的……陰沉。

    如果不是她已經習慣了,恐怕都會有種落跑的衝動。

    房間外頭有個陽臺,顧微然打開那扇拱形的落地窗走出去,整個莊園的前景盡收眼底。

    她看見了殷朗坐着車又離開了,那臉色說不出的陰沉。

    難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顧微然輕嘆了口氣,明明想要過平靜的日子,可這兩個字似乎總是離她很遙遠。

    “顧小姐,少爺說今天會晚點回來,您用完晚飯請早點休息吧。”

    “好的,謝謝。”

    顧微然回過頭輕輕一笑,隨後開始整理自己的思緒。

    她明明有很多話想要和溫然說,可是此刻居然有些緊張。

    “溫然……”

    ……

    夜幕深沉,清涼的晚風吹進了那打開的落地窗,輕輕拂動着厚重的窗簾。

    牀頭櫃上放着那小臺錄音機,牀上的女人不知何時已經進入了夢鄉。

    轟隆隆,外頭傳來了一陣悶雷,閃電忽明忽暗,顧微然似乎睡得及其不安穩,夢境裏總覺得有人在窺視她。

    一聲巨大的雷響終於驚醒了她,迷糊之中顧微然緩緩睜開眼睛,只見牀邊居然站着一個女人!

    那女人披散着頭髮遮住了整張臉,白色的長裙直到腳踝,身子瘦得像鬼魅一樣,顧微然只覺得這一秒自己的心好像停止了跳動,隨後淒厲的慘叫聲響徹整個莊園……

    “啊——”

    “發生了什麼事情?是少爺的房間傳來的,顧小姐在裏面!”

    底下立刻亮起了一片,當所有人衝進房間的時候,顧微然慘白着一張臉,分明聽見了慌張無比的兩個字。

    “夫人!”

    夫人?

    顧微然緊緊的捂着被子,那個長髮女人一言不發,女傭開了燈,她終於肯定自己不是見鬼了!

    衆人慌張的拉住了那個女人,卻聽憤怒而沙啞的聲音傳來。

    “你是誰?這個女人是誰?是誰?”

    她激動得好像顧微然侵犯了她的領地,張牙舞爪的想要撲過去。

    “快!快攔住她!”女傭驚恐無比的拉着那個女人,可是她的力氣卻出奇的大,好幾次差點掙脫開衆人撲向顧微然。

    值班的保鏢很快趕來,輕易的就制止了她,當那瘋狂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處,顧微然纔敢鬆一口氣。

    她好像想到了什麼立刻穿上拖鞋,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而那瘋狂的聲音漸漸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我要見他——讓我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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