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朗深深的看着顧微然的表情,敏銳的覺得她不僅僅是這個意思那麼簡單。

    “他告訴你這是我自己傷的?”

    殷朗忍不住笑了出來,那個男人果真沒有最卑鄙,只有更卑鄙。

    只是他爲什麼要誤導微然?

    昨日殷朗頂撞了殷柏巖,這是他拿起書房裏的水晶擺臺在殷朗轉身的那一剎那砸的。

    身邊的男人沒有再說話,只是轉過頭去看向外面的景色,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顧微然心中不安,並不是因爲她害怕殷朗,而是整個消息來得太突然,她有些措手不及。

    她無法想象如果殷柏巖說的是真的,將來的某一日,最壞的結果殷朗變成了像他母親那樣,顧微然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面對。

    顧微然猶豫了,她還記得當初溫然出事的時候,那段暗無天日的生活猶如地獄一般。

    她好不容易纔讓自己重新站起來,如果殷朗……

    她的心中又涌現出一抹酸楚,看着殷朗那完美得猶如藝術品般的側臉,這樣的男人難道不是受上天眷顧的嗎?爲什麼……會有這種事情?

    顧微然看見了遠處的那棟白色建築,她輕輕的開了口,“我想去看看溫然。”

    殷朗沒有說話,前面的司機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隨後調轉了方向朝着那醫院行駛而去。

    “顧小姐,少爺說他還有要事,讓我留下來等您。”

    病房裏,顧微然看着司機,殷朗先走了?

    他或許是對自己的回答不夠滿意,她知道殷朗想聽什麼。

    他想聽她說,她已經向殷柏巖表明了態度不會離開他。

    “顧小姐。”

    一位華裔在美醫生笑着迎了上來,“顧少爺的情況很好,今天早上送來的錄音很有效果,看記錄他的心情似乎不錯。”

    那些監測儀可以反映一個人的身體內部活動,聽着顧微然的聲音,他的心裏活動非常的活躍。

    顧微然的心情有了些許好轉,她看着病牀上那張清秀白皙的面龐,嘴角的淺笑抑制不住。

    她彷彿看見離他們一家團聚的日子不遠了,如果溫然可以醒來,那麼……她就更加不能離開殷朗,這份恩情一輩子也還不完。

    看着顧微然陷入沉思的樣子,一旁的醫生安慰着。

    “殷總吩咐過,要給顧少爺用最好的藥,我們這裏有全美最先進的儀器,顧小姐不放心的話,回國以後可以每天跟我們視訊。”

    非常體貼而周到的服務,顧微然想說不放心都會良心不安。

    “真的非常感謝你們。”

    她回過頭去欣慰的看着顧溫然,直到這一刻,她才能真正的放鬆下來。

    事在人爲,如今已經創造了最好的條件,就等着上天眷顧。溫然這麼善良,老天爺一定不忍心讓他永遠這樣沉睡。

    在回山莊的路上,顧微然望着外面寧靜的田園美景,一顆心漸漸平靜下來。

    儘管殷朗在她最艱辛的時候給了她沉重的一擊,但這個男人又帶給了她渺茫又難以乞求的希望,他是個長着天使翅膀的惡魔,顧微然覺得自己這個形容貼切極了。

    此刻她已經有了主意,再見到殷朗的時候一定要好好的和他談談。

    車緩緩的駛入莊園,顧微然遇見女管事第一句話就是問殷朗回來了沒有。

    就在這時,樓上傳來了一陣打雜聲。

    “出去!全部滾出去!”

    那暴虐無比的氣息猶如龍捲風般襲來,連樓下都聽得清清楚楚。

    顧微然心中一驚,什麼也顧不得就衝了上去。

    這聲音好像是從書房裏傳出來的,她猛地敲打着那扇門,“殷朗,發生了什麼事情?你……”

    裏面的打砸聲依舊沒有停止,顧微然聽得觸目驚心。

    “滾!你不是也想離開我嗎?全部都滾!”

    他劇烈的喘息着,顧微然的心中立刻涌現出一抹不安,她猛然想起了殷柏巖的話,“殷朗,你開開門,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千萬不要傷害自己!”

    她回過頭去衝着圍在身後不敢靠近的女傭和女管事,無聲的說了一句“找醫生”。

    她們點點頭,立刻手忙腳亂的退了下去。

    “殷朗!我就站在這裏,直到你開門爲止我是不會離開的!”

    一陣平靜之後,裏面傳來了開鎖的聲音。

    顧微然眼前一亮立刻推開門衝了進去。

    滿地的花瓶碎片,那個男人頹然的站在角落裏,一抹刺目的鮮紅從他的手掌上落下來,在地上開出了一朵朵妖冶的罌慄花。

    他額頭上的劉海毫無精神的垂着,看向顧微然的時候有種矛盾的情緒在閃動。

    “醫生來了!”管事帶來了管家,那抹白衣正要邁進來,就被一道凌厲的視線逼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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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殷朗眉頭一皺,“誰讓你進來的?出去!”

    顧微然接過了醫生手中的急救包,她微微點點頭,所有人心有餘悸的退出去,輕輕把門帶上。

    如今只有顧小姐才能安撫他們的少爺,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她拿出了醫用棉和消毒水,輕輕的擦拭着殷朗手上的傷口。

    男人一言不發,他好像感覺不到疼痛似的,他就這樣安靜的任由顧微然擺弄着他,不想,這個女人低垂着臉,長髮擋住了她此刻的表情。

    可是卻有兩滴晶瑩的水珠從她精緻的下巴滴落。

    殷朗眼神一閃,伸出手去撥開了她的長髮,看見顧微然此刻的表情後喉嚨不由得一澀,“你哭了?”

    顧微然哽咽着,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可是她真的很害怕,害怕殷朗發病,害怕治不好他,害怕他突然間變成和他媽媽一樣的情況。

    她是有心理準備,但從來沒有想過這麼快!

    “我們讓醫生看看好不好?”

    她擡起頭來,聲音沙啞帶着難以掩飾的顫抖。

    “一點小傷。”

    話雖這麼說,但殷朗的心頭卻涌現出一抹暖意,他喜歡這個女人擔心他的樣子。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去……”

    顧微然欲言又止,她知道不能刺激殷朗,有這方面的缺陷,就越是不願意別人提出來。

    看着她這幅樣子,殷朗眼神一沉,“殷柏巖究竟跟你說了些什麼?”

    顧微然深吸了口氣,她已經決定了,今後不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要和他一起面對,她欠的人情……用這輩子來還,直到他叫她離開爲止。

    “他說……你七歲那年殺了人,受了刺激。”

    顧微然婉轉的避開了那個敏感詞彙,殷朗卻是笑了出來,“他告訴你說我有精神病?”

    顧微然眼神一閃,下意識的避開了殷朗的目光。

    不想,那雙大手突然伸了過來捏住了她的下巴,強迫着她與之對視。

    “所以,這就是你避着我的理由?”

    從殷柏巖那裏回來的時候,殷朗就感覺到了顧微然這一細小的變化,她好像在忌諱着自己什麼。

    她的眼中有些心虛,但還是坦然的承認了。

    “我那時候確實有些害怕,直到看見了溫然……”

    殷朗微微挑了挑眉,他不生氣,他就想聽聽這個女人的想法。

    “你救了溫然,所以不論發生什麼事情,我也會幫你。”

    顧微然大大方方的承認了自己的現實,她絲毫沒有要隱瞞殷朗的意思。

    換句話說,如果殷朗沒有幫助過她,她或許會選擇逃開。

    這不僅僅是兩個人戀愛的問題,還關係到一整個家庭。在顧微然沒有深刻的愛上這個男人的時候,她沒有勇氣現在就做這個決定。

    “你就沒有想過騙我?”

    這個女人居然大膽的承認如果自己沒有對她有恩,她就會因爲那種可笑的話而離開他!

    不過,這就是顧微然,她很理智,不會爲了哄他開心而說些違心的話。

    不過殷朗又有些挫敗,他知道這個女人還沒有愛上他,頂多就是有些喜歡。

    “我沒有殺過人。”

    殷朗突然轉移了話題,他知道自己在顧微然身上聽不見花言巧語。

    她驚訝的看着他,殷朗的表情如此的平靜。

    “七歲那年,殷柏巖給我請了一位家庭英語教師,後來她爬上了他的牀,被我母親看見了。”

    顧微然微微張了張嘴,這麼說……是殷朗的母親殺了人?

    “我母親因爲常年與殷柏巖爭吵,精神出了問題,時常會有過激的舉動,那個晚上她一時激動,就把那個女人推下了樓。”

    “那你爲什麼……”

    “殷柏巖一直想找個機會把她送走,如果讓他知道人是她殺的,那麼……她就會提早幾年被送進精神病院。”

    然而,看着殷朗臉上那一抹一閃而逝的諷刺笑容,顧微然忽然想起了什麼。

    “是你母親……讓你這麼做的?”

    一個七歲的孩子,知道什麼叫頂罪嗎?

    殷朗沒有說話,卻很欣賞顧微然的聰明。果然還是女人瞭解女人,確實,是他的母親告訴所有人,自己因爲不滿女教師,而做出了那樣的事情。

    “對不起……”

    顧微然覺得慚愧極了,又替殷朗覺得心酸。

    她一直以來都覺得這個男人活在世界的頂端,卻從來不知道他的背後有這麼一段黑暗的過往。

    他的父母,他的家庭可以用支離破碎來形容。

    互相算計的親人,把他當成棋子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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