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輕輕的,帶着一絲抹不去的憂傷,所以她大概也猜出來了,他今日帶她過來,應該也不是爲了過什麼情人節,應該只是爲了緬懷他早逝的弟弟吧?

    他就在一邊的大石頭上坐了下來,眼睛看着山底下的萬家燈火,隱隱有些落寞,“小鈺經常會到這裏來,那時候這邊還只是一塊光禿禿的山丘,可他總說這裏有最美的星星,從這裏看寶月寺的煙火也會特別的漂亮。”

    趙一諾沒有搭話,就只站在他身邊,靜靜的聽他訴說。

    “他以前經常叫我跟他一起過來,可我總是沒空,總說下一次吧,一直到他死了,我都沒能滿足他這個願望。”

    她的心突然有些揪住,不管他的身份是什麼,做的事又是好是壞,在這一刻,他只是一個深愛自己弟弟的哥哥!

    她也在他身邊坐了下來,輕輕的安慰道,“我們天秦國有一個傳說,說死了的人會上天堂,變成天空中的一顆星星,你看,”她擡頭指着天上最亮的那顆星星,“說不定那顆就是小鈺哦,他知道他最愛的哥哥來陪他看星星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冷彥石沒看星星,而是扭頭看了她一眼,她託着腮幫子,一隻手指着天空,那雙眼睛璀璨奪目,比天上的羣星還要閃亮。

    他忍不住伸手,用力的把她的頭髮揉成了一團,然後嗤笑了一聲,自嘲一般的說道,“小鈺生前做過不少壞事,應該上不了天堂,而且……他是懷着對我的恨走的。”

    趙一諾不滿的瞪了他一眼,作勢就要站起來,混蛋啊,她是看他可憐才好心安慰他一下的,看把她的頭髮給弄的!

    冷彥石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又將她拉了回去,就按在了自己身邊,幽幽的吐出了一句話,“其實小鈺是我親手殺死的。”

    “啊?”趙一諾驚得差點要跳起來,他……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弟弟?OMG!看他的樣子她還以爲他有多疼他,多想念他呢,怎麼會是他自己殺的?這男人到底是有多冷血?連自己的親弟弟都下得了手!

    他淡淡的笑了笑,視線投向了遠方,“他被判了死刑,他哭着求我,說他不想死,要我幫他,可我幫不了他!除了親手殺了他,我什麼都幫不了他!”

    趙一諾那顆心被揪了又揪,隱隱作疼,她無法體會那種心情,可卻也能想象的出來,他不想唯一的弟弟死在別人的手下,所以親手解決了他,那種悲痛欲絕卻又無可奈何的絕望感。

    接下來,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夜風吹過,冷彥石輕輕的舒了一口氣,這些話他埋在心裏很多年,連冷玫都沒有說過,她直到今天還一直以爲小鈺是被執行了槍決而死的,這麼多年來,這些痛苦他只能壓抑在心底,獨自一個人品嚐。

    他原本以爲他會把這件事永遠的埋在心底,最終帶着它進墳墓,可也不知道爲什麼,在今天這樣的氛圍下,竟是這麼自然的就說出來了,而且,說出來後的感覺也並沒有想象中那般難以忍受,心口甚至還鬆了一塊。

    他微微的側過臉來,看了一眼身邊的姑娘,這些日子她養的不錯,臉色比剛來的時候好看多了,就這樣看着她,他竟是覺得無比的平靜,好像塵世間所有的浮躁,所有的名利,全都淡成了一抹輕煙,風一吹,就散了。

    之前在果園裏的那種感覺又來了,他想在她蘋果般紅潤的臉蛋上咬一口,輕輕的,嚐嚐那個味道就好,於是,他聽從了心底的慾望,慢慢的湊過了臉去。

    “呀!”她卻突然跳了起來,興奮的指着山腳下某一點,“開始了,開始了,快看!”

    在她跳起來的同時,他已經看到了,山腳下爆發出了一陣劇烈的響聲,然後無數絢麗的火焰從那裏升騰開來,劃破了黑暗的夜幕。

    寶月寺的煙火表演開始了!

    寶月寺每年的煙火表演已經成了蒂斯國的一項風俗,政府每年都會撥出專項款資給他們購買菸花爆竹,那場面自然小不了。

    趙一諾興奮的看着表演,以前都是在地面上仰着頭看,原來在高處看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那些五顏六色的火焰就在自己腳底下綻放出最美麗的花朵,此起彼伏,美不勝收,而且因爲可以看到全景,就更感覺這場面盛大而震撼了,冷彥石沒有說錯,這裏看煙花,真的是最漂亮的!

    她在看煙火,身後的男人卻在看她,也同時覺得,小鈺果然沒有說錯,這裏的風景果然是最好最美的!

    絢麗的煙火表演一共持續了半個小時,當一切歸於平靜,趙一諾還有些意猶未盡,冷彥石見狀,挑眉建議道,“想不想自己放個煙花玩玩?”

    “啊?”她愣了愣,“這裏哪來煙花?”這種東西,應該也不是隨便什麼地方都能買到的吧?她也

    沒見這兒附近有什麼賣煙花的店啊。

    他輕笑了聲,“你想玩,我就能有。”

    “哈,”她還有些不信,“你不是吹牛的吧?”

    冷彥石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他是會吹牛的人嗎?“等着!”

    看樣子他還是來真的,趙一諾趕緊叫住了他,“哎,還是不要了。”

    “怎麼了?”他有些意外,剛剛見她的樣子明明是心動了不是嗎?

    她猶豫了一陣,囁諾道,“我怕的。”

    “哈,”他忍不住笑了起來,當她是開玩笑,“你膽子這麼大還會怕這玩意兒?”連女孩子都怕的毛毛蟲都不怕,這玩意兒其實又不危險的。

    “那個,我小時候貪玩,趁大人不注意,跟小夥伴偷偷的去放煙花,結果那個煙花點了之後沒炸,我們就上前去查看,然後煙花就在我們眼前炸開了。”

    冷彥石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就問道,“你沒受傷吧?”

    她抿脣搖了搖頭,“當時我走的靠後,沒傷到臉,可我那個小夥伴一個眼睛被炸掉了,臉上也嚴重燒傷,有火星濺到了我衣服上,我全身都燒了起來,幸好冬天穿的衣服多,我們哭喊的聲音及時引來了大人,我們兩個才能活下來。”

    至今,她都能回想的出來當時那個慘狀,那個小夥伴血肉模糊的一邊在地上翻滾一邊痛苦的嚎叫,雖然搶回了一條命,後續卻並不好,花了大價錢植皮,整容,裝義眼,可怎麼也不可能恢復到之前的狀態,據說也因爲這樣一直都找不到女朋友。

    “所以,這麼多年,我都只敢遠遠的看着,離得近一點兒就會害怕,連那種小孩兒拿在手裏的仙女棒都不敢玩。”

    冷彥石覺得自己的心都揪成一團了,這姑娘怎麼就這麼招人疼呢?平日裏看着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似的,沒想到心底竟然還藏着這麼可怕的同年陰影,連仙女棒都怕,那得是多麼嚴重的心理疾病?

    於是,他微微的想了想,便開了口,“在這兒等着我,我馬上回來。”

    她也沒問他是要幹什麼,只點了點頭,然後就看到他跑開了。

    沒多久,冷彥石就又回來了,手裏卻多了一小把的仙女棒,看着那東西,趙一諾竟是抖了一下,趕忙退得遠遠的,“你自個兒玩吧,我看着。”

    “別怕!”他一把抓了她的手,將她拖了回來,“這個很安全,不會爆炸,也不會燒起來。”

    她掙了掙,他卻抓得更緊,她的臉都有些白了,“冷彥石,別這樣好不好?我沒跟你開玩笑,我真的不想玩這個。”這個男人到底有多惡趣味啊?她都說了她怕了,他怎麼還能這樣?折磨她就這麼好玩兒嗎?

    見她真的怕的不行,冷彥石也沒再強迫她,退而求其次,“那這樣吧,我玩,你看着,但不準跑遠,就站在這兒看着。”

    她咬着脣,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好歹不是拿在自己手裏,應該……沒事吧?

    可是,當仙女棒嗤嗤的冒出火星時,她還是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冷彥石立馬察覺,一把將她拽了過來,就用自己的兩條胳膊將她圈在了自己身前,眼見着逃不開,趙一諾只好閉上了眼睛,眉頭皺得死緊。

    冷彥石看着她這般躲避的樣子,微微的皺了皺眉,說道,“你再不把眼睛睜開我就親你了。”

    “啊?”她驚得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睛,可觸目所及便是一團小小的火焰在她眼前一晃一晃的,剛想閉眼,卻又看到他真的低下了頭來,怕他真的會親她,她只好硬着頭皮,視死如歸般的瞪大了眼睛。

    冷彥石這才輕笑了一聲,這時正好一根仙女棒放完,他便又點上了第二根,說道,“是不是沒那麼可怕的?”

    她抿脣沒有說話,看着他點完了第二根,然後是第三根,第四根,臉上的表情也終於慢慢的放鬆下來了,好像,還真的沒有那麼可怕。

    然後,冷彥石就把一根仙女棒放到了她手裏,鼓勵一般的看着她,“你拿着,我幫你點火。”

    “啊!不要了吧?”她嚇了一跳,剛想塞回他手裏去,他卻已經把打火機湊上來了,她抖抖索索的拿着,幾次都想把手裏的東西扔得遠遠的,可是他卻用力的抓着她的手,不容她退縮。

    握着她的手又點了幾根,到最後兩根的時候冷彥石是徹底放了手,只幫她點了火,她卻也沒把仙女棒扔掉,眼神之中甚至還帶上了一絲淡淡的新奇。

    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眉眼,他的心裏猛地一動,幾乎是控制不住的,低下頭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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