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聲軟語,齊呼萬歲之後,顏殊月才發現視線裏有一雙光潔的小腳,她順着這鵝黃的裙襬往上看,只見顏千夏正一臉譏誚地看着她。
她現在,正跪在顏千夏的面前!
恨意頓時翻天倒海的涌了過來!
“平身。”慕容烈淡淡說了一聲,大步穿過衆女子,往高臺上走去,從司徒端霞面前經過時,他的步子緩了緩,伸手摻住了司徒端霞的手臂,“愛妃,起來吧。”
他已經許久沒有這樣溫柔地對待過司徒端霞了,她頓時欣喜地站了起來,偎着他的手臂,和他一起登上了高臺,坐於他的右首。
顏殊月輕拎了下裙襬,跟在他和司徒端霞的身後,他突然又側過身,向她伸出了手,她愕然一下,連忙把手遞了過去,就這樣,慕容烈引着一後一妃,坐到了高高的臺階之上。金椅夠寬,這兩個女人一個端莊而坐,一個俯在他的胸前,臺下的女人們也熱鬧了起來,各顯風|騷的,只想引得他的注意。
歌舞又重新開始了,顏千夏和順福站在一側,冷眼看着這一切。
顏殊月的目光掃過顏千夏的臉,又看向她的腳,然後向身邊的婢女招了招手,小聲說道:
“去,拿雙鞋來給小五姑娘穿上。”
“不必了,朕讓她光着的。”慕容烈聽到了聲音,接過了司徒端霞遞來的荔枝,淡淡地說了一句。
“可是,於禮不合,實在不雅。”顏殊月小聲說了一句。
“皇后就是太拘禮了,今兒家宴,都是自家姐妹,也是給皇上看的,只要皇上高興,那便是臣妾們的福份。”司徒端霞立刻截斷了她的話,也看向了顏千夏。
慕容烈只是平靜地看着殿中的歌舞,並不理她二人的話。樂停樂起,先前的舞姬退了下去,又有一拔舞姬出來了,領頭的一個紅衣紅裙,如同豔麗的大麗花,手裏的孔雀羽扇放下來,露出一張嬌豔的臉,是周王送進來的那個嬌美人。今兒這一裝扮,更像顏千夏了。
慕容烈的雙瞳幽光沉了沉,視線緊盯住了嬌美人的臉。紅裙單薄,又露出小半截雪白腰肢,用妖|嬈來形容也不爲過,她跳周國舞,扭腰擺胯時就像揚柳枝一般柔若無骨,總能擺出奇妙絕美的姿態來,若得人挪不開目光。
司徒端霞的臉色微變了,悄悄地看慕容烈的臉色,只見目不轉睛地盯着這女人,心中頓時不痛快起來,狠狠地剮了一眼顏殊月,認定這女人是顏殊月弄進來和她作對的。
“自個兒長得醜,還要作怪。”她忍不住低罵了一句,看向了顏千夏,這妮子今天怎麼辦事的,怎麼讓這個嬌美人搶了風頭?若被顏殊月這一派佔了上風,她的小王子封太子的事怎麼辦?她想了想,便又偎進了慕容烈的懷裏,小聲說道:
“皇上,聽說小五姑娘也很會跳舞,不如讓她也跳一曲吧。”
“她?”慕容烈瞟向她,輕哂一聲,她倒是會跳她那稀奇古怪的什麼交誼舞。
“小五,你也跳一曲。”司徒端霞不想再看着嬌美人在眼前晃來晃去了,直接衝着顏千夏招手。
可顏千夏會的就是那種交誼舞,讓她在這麼多人面前一個人轉圈圈,還不被人給笑死?她沉吟了一下,對順福說了幾句什麼,順福立刻招過了幾個小太監,諸如此類地交待了幾句,幾個小太監立刻下去了。
慕容烈的心情真的不錯,居然由着這羣女人折騰。
司徒端霞難得得到他的注目啊,又是當着這麼多人的愛撫,簡直和宣告只寵她一樣的榮耀,所以她立刻嚶嚀嬌哼一聲,俯到了他的腿上,嬌滴滴地說道:“皇上,臣妾的心跳得好快。”
顏千夏一聽,差點就沒笑出聲了,真的,這橋段放到現代的ktv裏,這女人一定是頭牌,賺大發了。
顏殊月坐在一邊,是氣得臉色發白,又不敢亂動,在慕容烈心中,她就應該是這樣端莊的,所以她現在也只能繼續端莊。
慕容烈的目光掃向顏千夏,見她憋了一臉笑意,頓時心生不滿,低聲斥責道:“讓你跳舞,你杵着幹什麼?要是跳不好,你這雙腳就留在大殿裏,不必帶回去了。”
心狠手辣的慕容烈啊!
顏千夏刺了他一眼,扭頭走向了大殿正中。
織錦在殿中鋪開,一直延伸到了大殿門口,又有小太監端了一兩小金盆上來,一盆是墨汁,一盆是硃砂。
衆人安靜下來,驚訝地看着這些東西,不知道顏千夏要做什麼。
顏千夏和樂師小聲說了幾句什麼,樂師們便紛紛放下了樂器,只有那打着牛皮鼓的人還拿着鼓槌,等顏千夏走到了白錦邊的時候,突然落下了鼓槌,咚——一聲響,嚇得衆人一抖。順福讓人把兩隻小金盆端到了顏千夏的面前,只見她把雙足放到小金盆裏,一腳墨,一腳硃砂,然後站上了白錦,在鼓聲裏旋轉起來,她伸展着雙臂,跳着她的一個人的華爾滋,以愛的名義,旋轉、旋轉、旋轉……
裙襬飛揚,足尖時而踮起,時而落下,小腳在白錦上踩出了無數個小腳印,一隻又一隻的,像在白雪地上開出的花,一黑一紅,時而重合,時而平行,漸漸開始不分你我,相融相合,拼死糾纏。
不需君贈雙明珠,只要君心似我心。
慕容烈,這一生我就爲你而來,不管情海有多麼難遊過,我也會奮力遊向你的身邊。
大殿上只有這鼓聲在響,單調,卻雄壯激烈。
白錦上已經開滿了這二色的花,她已經旋轉到了白錦的盡頭、他的腳下,她仰起頭來,向他伸出了雙手,一臉期待地看着他。
水波瀲灩的雙瞳裏,有着這世間最璀璨的光,吸魂奪魄的,把慕容烈的魂都給吸跑了。
你,還記得年舒舒嗎?
慕容烈靜靜地看着她,突然就伸手推開了懷裏的司徒端霞,匆匆說道:“都散了吧。”
他未說她跳得好,也未說不好,就一句,都散了吧……
衆人連忙起身,看着他大步往金座下走過,從她身邊擦過的時候,他也沒看她,只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拖着她就往外走去了。
出了辰棲宮,他又狠狠推開了她,沉聲說道:“宣端貴妃伴駕,擺駕棲霞宮。”
顏千夏怔怔地看着這一行人遠去,心裏五味雜陳,說不出的難受。
她不知道他又怎麼了,是被腦中的零星片斷弄得頭疼了,還是不滿她剛剛的表現?
此時的顏千夏江不知道,慕容烈其實正心煩意亂,不是因爲她跳得不好,而是因爲她稀奇古怪的舉動,總能輕易牽動他的心。可是,他今晚卻不想再碰她,總不可能只要一個小五吧?滿宮后妃,怎麼可能是一個小五?
司徒端霞匆匆從小五身邊走過,過去的時候,小聲說了句:“小五,我會賞你的。”
她木然地看着司徒端霞追上了慕容烈的金輦,坐上了去,帝妃一同去了棲霞宮。
順福去而復返,手裏託着一雙靴子,卻是慕容烈的。
“快穿上吧。”
“不稀罕,腳臭!”她瞟了一眼這繡龍描鳳的高筒靴,冷冷地說了一聲,扭腰走向漫長得看不到盡頭的黑夜,她的腳踩過了光影,一步一步,走得心酸寂寞。
她願意吃盡天下苦頭,卻不能容忍慕容烈去碰別的女人,一次也不行!就算是忘了她,也不行!
穿過了寂寥的夜色,她還是來到了棲霞宮外,晴晴也在裏面,她生命裏最寶貴的兩個人,就在這高高的宮牆裏,她伸長了手,卻只觸到了冰涼的高牆,觸不到她深愛的慕容烈,觸不到她的寶貝晴晴。
她突然覺得有些累了,慢慢地垂下了雙手,勾下頭,往璃鸞宮的方向走去。只有那裏,纔會給她一些美好的回憶,不至於此時的心如同撕裂般地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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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殊月這是砸掉的第十七個價值連的花瓶了,地上一地碎片,衆宮婢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地不敢動彈。
“說,她是怎麼做到的?”
“聽說、聽說……”一個宮婢擡起頭來,哆哆嗦嗦地說道:“那個叫小五的姑娘教了端貴妃一些法子,能讓女子容光煥發,膚若凝脂,小五之所以能得到皇帝的寵幸,也是那個原因。”
顏殊月定了定神,轉頭看向宮婢。司徒端霞也有段日子沒得到過帝寵了,可這顏千夏卻一直能獨佔君心,莫非真是因爲這原因?聽說池映梓當初把她從異世界召來的時候,曾經用花草藥物洗滌她的肌膚,所以才讓她如此完美,僅碧蓮池一次,就讓慕容烈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