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沒規矩了。”他扯着她的小手,寵溺地說了句,剛想真把她背上時,她一腳踩到泥裏,一滑,直接坐到了地上,摔得直吸冷氣。
“笨手笨腳,確實沒有貴妃風範!”慕容烈忍不住笑了起來,手掌一拉,把她從泥地裏撈起來。
“你還笑我!”顏千夏用力扭了頭,看自己的屁|股。
“屬下去吩咐人燒水過來,讓娘娘沐浴。”童護衛低聲說了句,身影一閃,人就跑遠了。
“嘖嘖,拿去我們那裏參加奧運會,發達了,到時候把他也帶去吧,組個團。”顏千夏笑着說了句,絲毫沒發現慕容烈雙瞳裏的落暮,她最近頻繁地提及回去的事,讓他的心七上八下,有些不安。
幾大鍋的水燒進來,木桶裏頓時升起了白色的熱氣,釅釅地籠罩在木桶的上面。
顏千夏泡進去,微燙的水包裹過來,四肢五骸都舒適得想唱歌。行軍打仗,果然是辛苦的事,別說洗澡了,每日洗臉和喝的熱水都不夠,士兵們都是洗涼水,喝涼水。加上慕容烈一直堅持和將士們同甘苦,因此他的茶水也都是定量的,一天一壺熱茶而已。渴了?有河水呢,儘管挑來!
皮膚漸漸被水泡得泛出明麗的紅色,她掬了水往臉上澆,水花四賤時,她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呼氣。
肩上突然多了一雙大掌,不用想就知道慕容烈忍不住溜進來了。
“咦,你也不怕人家笑話。”顏千夏揚頭看他,臉上的紅,不知道是羞的,還是被水汽蒸的。
“誰敢笑?”慕容烈彎下腰,手探水中,掬了水往她身上澆。
“嗯……”顏千夏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悶哼。
“舒服?”他低低地問她。
“嗯。”顏千夏摁住他的手背,不許他再亂動,“你讓我洗澡嘛。”
“舒舒……你……真的很想家?”慕容烈抽出一隻手,輕擡起她的下顎,凝視着她的眼睛,低低地問道。
“有一點。”顏千夏猶豫了一下,小聲回他。
她不是想家,而是她害怕每一次腥風血雨過後,愛的人會受傷,會離開……
慕容烈的額頭抵過來,靠在她溼漉漉的額上,輕輕喟嘆了一聲,啞聲說道:“舒舒,給我生個皇子吧,吳國不能沒有繼承人。”
“嗯?”顏千夏訝然,爲何現在提起子嗣的事?
他一用力,把她從水裏撈了起來。
“喂,外面有好多人。”顏千夏緊張得背繃得直直的,就連腳趾頭都彎縮起來。
“你別出聲。”他低笑一聲,把她放到了榻上。
正當激情一觸即發的時候,簾外突然響起了童護衛的聲音。
“皇上,捉到一名從河對岸潛來的細作,他自稱是端貴妃在魏宮中的護衛,要求見端貴妃。”
滾燙的氣氛被狠狠潑上一盆涼水,慕容烈只得從她水嫩的身子裏退出來,下巴抵在她的額上,調整了好一會兒,才起身整理衣衫,末了,捧了捧顏千夏的小臉,小聲說道:
“等我回來。”
顏千夏點點頭,跪坐起來,親手給他繫上了腰帶,這才從榻上跳下來,換了衣,也跟出去看那細作長何樣子。
只見大帳前圍着一羣人,慕容烈的站於正前方,腳邊跪着一名皮膚黝黑的瘦個男人。無論葉將軍如何用劍威脅,他只是將額頭俯在泥地上,一言不發地跪着。
“娘娘來了。”
有人提醒一句,衆人側身,遠遠的,只見司徒端霞正扶着侍婢的手快步過來。一見那男人,便瞪大了眼睛,手持錦帕掩住了脣,激烈的咳嗽了起來,看上去很是激動。
侍婢又是揉背,又是掐虎口,好半天,她才緩過了氣,看着那男人急切地說道“鄭兵,原來你還活着。”
“公主殿下。”這鄭兵立刻跪着爬過來,匍匐在端貴妃的面前,淚流滿面地說道:“小人苟延殘喘,只是想見公主殿下一面,如今魏國皇族,只得貴妃娘娘一人,貴妃娘娘……十七王爺才六歲,十一公主也才十四歲……全都……死不瞑目……”
司徒端霞的眼淚頓時落了下來,轉身就拉住了慕容烈的袖子,哽咽着說道:“皇上,請爲臣妾作主。”
“帶進來問話。”
慕容烈見他二人相認,便轉身往自己的王帳中大步走去。童護衛一揮手,兩名侍衛押起了鄭兵,將他拖進了王帳之中,衆人也緊跟過來,司徒端霞掃了一眼顏千夏,水眸中全是憤意,顏千夏扭開了頭,轉身回了大帳。
女人的戰爭,在國之存亡
看着顏千夏進了大帳,司徒端霞的目光漸變得怨毒起來,她用錦帕捂着嘴,低着頭,快步進了王帳之中。
各位將軍都已入座,鄭兵跪於正中,影子被油燈昏黃的光壓縮成小小一團,在他的腳邊可憐巴巴地蜷縮着。
“你怎麼過來的?”
慕容烈坐到椅上,擡眼看向鄭兵。
鄭兵立刻扭頭看向了司徒端霞,司徒端霞緩步走過去,拿着錦帕的手輕摁到了鄭兵的肩頭,輕聲說道:
“本宮如今可以倚仗的也只有皇上了,你要從實說來,若能助陛下過河,擊敗慕容絕,皇上不會虧待你。”
“是,公主殿下。”
鄭兵向她磕了頭,這纔看向了慕容烈,小聲說道:
“小人是從一百五十里外的河中泅過來的,那裏曾經有個小村落叫雞鳴村,小人自小在那裏長大的,自打仗之後村民們都逃了,村中空無一人。那裏的河有個特點,河水特別深,而且河中有急流漩渦,就算是會水的人也遊不過那個地方,可是,每夜丑時的時候,那漩渦就會消失,前後持續一盞茶的平靜,小人就是趁那時候游過來的。”
慕容烈擡起雙目,深沉的目光落在鄭兵的臉上,那威嚴的視線一直迫得鄭兵再度叩首下去,連聲說道:
“小人絕無說謊,天地可鑑,若小人有一字謊言,天打雷劈,小人自小侍奉公主殿下,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皇上,鄭兵確是自小保護臣妾。”司徒端霞衝着慕容烈點點頭,淚光點點的,又開始咳嗽了起來。
“你先去歇着。”慕容烈看了她一眼,低聲說道:“以後若非朕傳詔,你不要隨意進入王帳,此乃商議軍國大事的地方。”
“是,臣妾告退。”
司徒端霞的臉色稍變了變,哀怨地看了一眼慕容烈,退了下去。
王帳中,幾人又是徹夜未眠,他們無法確定鄭兵話裏的真實性,可是慕容烈又忍不住想去冒一次險。
近天亮了,慕容烈一人來到了河邊。
他們駐紮的地方此時離河很近,策馬過來也不過半個時辰而已。雨水已讓河水暴漲,幾十艘船在河水上飄搖着,像是一陣風浪襲來,就能將船拍散。
河對岸,山巒疊障,滿眼的蔥鬱都浮在淡白的晨曦之中。
明明美景如畫,慕容烈卻無心欣賞,眉心緊鎖着,雙手負在身後,緊握成拳。他此生第二次有如此緊張的心情,第一次是親率鐵騎星夜奔回皇城,手持皇兄密旨,登基爲帝,讓老妖后和慕容絕措手不及,那是他夢想實現的第一步。
第二次,便是現在。
他在心中構畫了無數次,天下歸吳之後的盛世美景,還有他要辦的幾件大事,那幾件事的順序……
河對岸那個強勁的敵人,讓他熱血沸騰,又緊張莫名,一籌莫展,和池映梓的幾次交手,他並未佔到多少便宜,一對一打,他只能堪堪和他打個平手,兩軍對壘,池映梓又能在短時間裏“製造”出不怕死的士兵。
夢想那麼遠,又那麼近,不過是在這次戰後,便可分出勝負。
若敗,他失去的不僅是國,還有顏千夏。
“還在發愁?”
顏千夏的聲音傳過來,他扭頭看向她,只見她站在柳樹下,靜靜地看着他。
二人對望了片刻,顏千夏便快步走了過來,和他並肩站着,看着河對岸的船隻。
“其實想知道那個人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很簡單。”
“你有辦法?”慕容烈沉吟一下,看向了她。
“嗯,我可以以藥物來控制他,令他神智迷糊,迫他說出實情。”
顏千夏點頭,脣角微微揚起,笑得挺得意,她覺得自己現在也能幫慕容烈,夫妻並肩作戰,這種感覺很好。
“舒舒,還挺有本事……你一人騎馬來的?”
慕容烈看向柳樹下的馬,笑了起來,面上的表情漸漸放鬆。
“那是,騎馬而已,我又不是第一次騎了!”
顏千夏抿脣一笑,拉緊他的手指,要拖他回營。
“你都兩晚未睡了,去睡會兒,有精神才能當好指揮官,我去配藥,等你醒來的時候,就知道那個人說的是真是假了。”
“遵命,我的貴妃娘娘。”他的手掌用力,把她拉進了懷裏,低低地說道。